“因為我告訴他,向小園這么一鬧,房家和何家都沒臉,說不定要出手對付向小園,到時候別說三千兩,他連半兩銀子都拿不到。”
譚見臉上露出了生意人特有的精明。
“不如趁這個時候,把向小園這個燙手山芋甩出去,既落了一大筆錢財,也有借口給房家和何家一個交待,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衛東君又被狠狠驚著了。
心說這個譚見哪里是平白無故就出人頭地的,他委實聰明著呢。
譚見深吸一口氣:“我和船主是在八月十一的亥時一刻,一手交錢,一手拿贖身契約的。”
衛東君記得很清楚:“向小園是在八月十一的子時一刻跳的河,只差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
譚見臉上悲色難掩,兩片唇不住地微微發抖:“僅僅只差了一個時辰。”
是他們命運不濟?
還是老天殘忍?
“拿到賣身契的那天晚上,我從船上下來的時候,萬里無云,頭頂一輪明月,向小園,你知道當時我在想什么嗎?”
向小園搖搖頭。
譚見背起手看著濃霧的某一處,好像那一處也掛著一輪靖德二年八月十一的明月。
“我在想,再有三個時辰天就亮了,等天一亮,我就拎一鍋米粥,到你院子門口等你。
小丫鬟出來開院門,我請她把米粥送到你房里,再給你帶一句話。”
向小園默了默:“是什么話?”
譚見定定地看著她:“……剛剛出鍋的米粥,就問你香不香?”
淚,終于從向小園的眼里滑落下來,他們頭一回相遇,他就是用一點米粥,將瀕死的她喚醒。
“你一聽這話,一定會迫不及待地跑出來,因為跑得急,你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
譚見緩緩地說著這五年來的幻想。
“你就這樣光著腳跑到我面前,臉上滿滿的都是驚訝。
看到我的時候,你會愣住,愣很久,然后眼睛突然迸出亮光,沖我大喊道:‘景蘭,你是景蘭。’
我點點頭,從懷里掏出捂得熱熱的賣身契,遞給你。
你拿著賣身契,鼻子一酸,眼眶發紅,然后是輕輕抽泣,最后才放聲大哭。
這個時候,我會特別得意地吼你一句:‘哭什么,走,跟我回家。’”
淚,也從譚見的眼里滑落。
這五年來,他既活在這不切實際的幻想里,也活在無窮無盡的后悔中。
如果拿到賣身契,他片刻沒有耽誤……
如果他沒有交待船主暫時不要告訴向小園這個消息,第二天由他親自來說……
如果第二天不是她的生辰……
如果他不是想給她一個最好的生辰禮物……
那是不是所有的結果,都不一樣了。
“向小園,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興奮的一夜沒睡,翻過來覆過去,跟在床上攤煎餅似的。
天沒亮就起來熬粥,熬得濃濃的放到瓷盅里,我怕粥冷,還在瓷盅外頭包了一層布。
然后沐浴更衣,穿了一件嶄新的衣裳,打扮的人模人樣的,連趕馬車的人都說,今天的譚爺瞧著特別的精神。
馬車走一路,我吹了一路的口哨,臉上的笑就沒停過,跟個傻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