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沉寂的讓人恍惚。
衛執安背手立在打開的窗戶前,一言不發。
衛東君臉色越來越白。
做了十八的父女,爹是個什么樣的性子,她心里一清二楚,說混賬話也好,做糊涂事也罷,都不稀奇。
但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這在衛東君的記憶里,絕無僅有。
“爹,你倒是說句話啊。”
“是啊,干爹,有什么話,直接說;想問什么,直接問。”
陳器苦勸:“別憋在心里,把身子憋壞了,不值當。”
窗前的人,恍若未聞。
衛東君沉不住氣了,也不管地上涼不涼,噗通一聲跪下。
陳器看看衛東君,再看看那背影,心說我這倒霉催的,也跟著跪下去。
衛執安這才轉過身,冷冷問道:“說吧,什么是斬塵緣?什么是窺夢?”
果然都聽去了。
衛東君心里哀嚎一聲,扭過頭看了眼陳器:說嗎?
陳器往下壓了壓眉:說什么說啊,這事是能說清楚的嗎?
衛東君:那怎么辦?
陳器:胡謅唄。
衛東君低下頭,正要想想胡謅是怎么個謅法,忽然衛執安捂著心口,拱著身,面色變得十分的痛苦。
“爹,你怎么了?”
衛執安手指著自個女兒,唇一顫一顫的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有滿臉的失望。
“爹,你別氣壞了身子。”
衛東君哪里還顧得了那么多,“我說,我統統都說。”
衛執安聲音都氣啞了,臉都氣紅了,“一個字都不許漏,給我從頭說起。”
從頭說?
蒼天啊。
“事情得從小叔頭七那天晚上說起,那天晚上,我……”
看到小叔……
誤闖寧方生的夢境……
被威脅著幫寧方生窺夢……
窺房尚友和譚見的夢……
幫向小園斬緣……
到最后請寧方生來家里看病……
最后一個字說完,衛東君心里涌上一波又一波的委屈和心酸,心說我容易嗎我。
“爹,你要打要罵只管沖女兒來,只是別自個生悶氣。”
她忽然挺胸抬頭:“但就算你打了罵了,我也沒覺得自己做錯,時間倒回從前,我還是會這么做,不為別的,只因我姓衛。”
“我不姓衛,但衛東君關系著我和我娘,所以我幫她。”
陳器也跟著挺胸抬頭:“幫她,就是幫你們衛家。干爹,我們倆一片孝心啊。”
嗯。
還真是感天動地。
衛執身放下捂在心口的手,在兩人面前蹲下來。
蹲著有點腳酸,他淡定地從邊上拿過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然后把頭湊過去,終于開了尊口。
“下次再接到斬塵緣的任務,帶上我。”
他說啥?
地上跪著的兩人腦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一陣嗡嗡。
“阿君啊。”
衛執安那叫一個語重心長。
“你怎么說也是個閨中女子,進進出出不容易的,陳器能護你一次兩次,能護你三次四次?”
衛東君:“……”
衛執安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你要窺夢,就得在外頭過夜,陳器怎么著也是個外男,次數多了,對你,對衛家,對陳家名聲都不好,你說是不是?”
衛東君:“……”
衛執安那叫一個聲情并茂。
“你娘這個人吧,脾氣大歸大,兇歸兇,但該守的規矩都守的,她能縱容你一次又一次的夜不歸宿?”
衛東君:“……”
衛執安那叫一個循循善誘。
“我就不一樣,我是你親爹,我帶你去哪里,哪怕幾夜不回來,旁人不會咬舌頭,你娘也只會罵我,不會把火發你身上。”
衛東君:“……”
衛執安那叫一個掏心掏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