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是個酒樓。
陳十二喜歡來這里吃飯喝酒的原因,是因為這酒樓的后院,真有一大片的桃花。
今日中秋,四九城的人習慣在家吃團圓飯,所以酒樓人不多。
陳十二進了自己常去的包房。
酒菜端上來,衛承東便一杯接著一杯地灌自己酒。
他是衛家的長孫,生下來便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稍大一點入了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懶懶散散。
再大一些,他在外頭結交了一幫狐朋狗友,整天不是吃吃喝喝,就是在這個樓那個館里廝混著,日子過得隨心所欲。
衛家除了自家那個不成器的爹以外,長輩們都在朝廷做著官。
隨著祖父官位的節節攀升,他成了四九城里人人捧著的衛小爺,皺皺眉頭,就有人巴巴地過來噓寒問暖。
他只要安安穩穩承祖蔭,不闖出大禍來,就能逍遙自在一輩子,根本不用愁什么。
誰曾想一夜之間,他從高高在上的衛府大少爺,變成了隨時有可能要進牢獄里蹲著的囚犯。
過往那些捧著他的,巴結他的人,一個個棄他而去。
楊家人更絕,直接上門退婚。
短短十幾日,他看到了幸災樂禍,看到了落井下石,看到了趁火打劫,看到了雪上加霜,唯獨沒有看到雪中送炭,休戚與共。
衛承東覺得自己過去二十一年,活得像個大傻、逼。
陳十二一看他這種喝法,就知道這人想買醉,“國子監都召你回去了,就證明事情有了起色,你也不用太愁。”
“就因為國子監召我回去,我才想喝這頓酒,十二……”
衛承東拍拍自己的臉:“我有這個臉回去嗎?”
“沒有。”
陳十二老老實實回答:“我要是你,寧肯在家天天睡大覺,也絕不回。”
衛承東是誰?
就憑衛、房兩家的關系,他在國子監可以像螃蟹一樣橫著走。
回去,不僅意味著要縮著腦袋,夾著尾巴過日子,還要忍受別人的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世家子弟都有心氣兒,換了誰,誰都受不了。
可不回,又不行。
衛家因為這事人人歡天喜地,都把希望寄托在衛承東的身上,衛承東就算再紈绔,這個時候也分得清輕重。
陳十二:“罷了,不說這些,我陪你走一個。”
衛承東端起酒盅,和他的一碰。
就在兩人舉杯一飲而盡的時候,門“砰”的一聲被推開。
“陳十二,我看這包房的燈亮著,就知道是你,快,快,快,哥幾個都在呢,過去坐坐。”
來人是陳十二在幼官舍人營里的同僚,姓秦名川,外號秦胖子。
“大過節的,你們一個個……”
“家里的席散了,才來的這里,不耽誤。”
陳十二看看身邊的衛承東,一臉為難。
“別磨蹭了,喝三杯酒,就放你回來,走,走,走。”秦胖子上來拉人。
他人又胖,勁兒又大,陳十二被他拽著往前走,不放心地回頭叮囑道:“承東,我去去就來,你稍稍喝慢點,等著我。”
“去吧。”
陳十二走得急,包房的門沒有掩上,衛承東嫌外面吵,起身去關門。
手剛摸著門把,一抬頭發現對面包房門,也敞開著。
“你們聽說了沒有,衛家那位又被召進國子監。”
“聽說了。我還聽說是房祭酒做的主,國子監其他幾位大人原本都不同意,可耐不住人家房大人官大啊。”
“官大也不能一手遮天,衛家抄家是板上釘釘,只是時間問題,他這會子把人召回去,烏紗帽不要了?”
“臉都不要了,還要烏紗帽做什么?”
“嚴兄,你這話什么意思,什么臉都不要了?”
“你們知道不知道,前幾日房家請了奚太醫過府給房祭酒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