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突然,任中騏沒瞧見寧方生瞥的是哪一處。
他顫聲問道:“小師傅,可否指一指。”
寧方生抬手一指。
“啊,那處不就是姐姐從前住的院子嗎?”祁氏驚呼,看向寧方生的眼睛頓時變得復雜起來。
寧方生只盯著任中騏:“方便過去看看嗎?”
“方便,方便。”
任中騏擦擦額頭的冷汗,朝祁氏遞了個眼神。
祁氏趕忙道:“我這就去找大管家拿鑰匙。”
衛東君等祁氏離開,突然低喚:“先生。”
寧方生知道她要問什么,腳步慢下來。
衛東君趕緊上前,在他耳旁低語道:“真有黑氣嗎?”
雖然是低語,但聲音卻是一行人都能聽見,任中騏立刻豎起兩只耳朵偷聽。
寧方生看著少女近在咫尺的黑眸,摸了摸發癢的耳朵,輕輕嗯了一聲。
衛家父女驚得目瞪口呆。
是了,他頭一回進任府,哪里知道賀湛英從前住哪個院子啊,必是看到了黑氣才敢這么篤定。
寧方生目光一抬,直視著身后的任中騏:“黑氣,也稱為怨氣。”
賀氏竟然有怨氣?
任中騏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
祁氏很快拿來鑰匙,交到任中騏手中。
任中騏早把下人都打發了,這會只能硬著頭皮親自去開鎖。
開門的瞬間,一股涼風撲面而來。
衛東君故意身子一抖,大聲嚷嚷:“先生,有陰風,陰風陣陣。”
任中騏夫婦嚇得剛邁出去的腳,忙不迭地縮了回來。
衛東君朝寧方生一擠眼睛:瞧吧,賀湛英的自盡和這對狗男女脫不了干系。
寧方生面容冷靜地點點頭,背過身卻難得的勾起一點唇角。
少女的黑眸本來就足夠黑亮,沖他那一擠,靈動就像枉死城的霧氣,一下子蓬勃涌出來。
他沉了沉氣,一腳踏進這方小院中。
院子很是規整,該有的布局也都有,只是長年沒人住,不僅陰風陣陣,還有些陰氣森森。
那口井在院子的西側。
井邊種著一棵高大的柿子樹,寓意很好,事事如意。
然而略顯詭異的是,那柿子樹長得倒是枝繁葉茂,卻一個果子都沒結。
而中秋前后,正是柿子成熟的時候。
寧方生走到井邊,伸手掀開井上的蓋子,才發現這井已經被土給填了起來。
他又用目光衡量了一下這井的大小,瞬間便明白了賀湛英對于自己的死,有多么的決絕——
這井只容得下一人上下,便是有丫鬟婆子聽到動靜想去救,一時半會也甭想把人救上來。
他轉過身,用比平時更冷的口吻說。
“怨氣自井中而起,日積月累便會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今日早上,府中定有什么東西被它撞倒了。”
任中騏從早上到現在,無時無刻不在驚嚇中,心臟早就變成薄薄的一片。
尤其在他看到寧方生直奔那口井而去,腦子里更是嗡嗡嗡,不堪一擊。
井中。
被它撞倒。
六個字,像一個巨大的漩渦,轟然吞沒了眼前的一切,他腿一軟,人直直地跌坐下去。
賀氏之死,外頭沒有多少人知道真相,這口井在出事后的第二天,就用土填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