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有丁點做得不對,這個夢境就此崩裂。
菩薩啊。
你怎么給了我一個地獄模式的夢境啊,我就是化身蒲團,被人壓在屁股底下,也比現在的局面要強啊。
“母親。”
一只大手按住了衛東君手里的佛珠,逼得她不得不停下來,抬起頭,去看一眼身側的“孝順兒子”。
兒子一臉的焦急,還有幾分煩躁,眼里都是紅血絲。
你還焦急,你還煩躁,我連叫你“兒子”,還是“中騏”,又或者是“老爺”都一無所知。
衛東君一句話都接不下去。
真的沒轍了,只有抽出被“兒子”按住的手,然后覆蓋在“兒子”的手背上,象征性地輕輕拍兩下。
這是一個長輩對小輩常做的安撫動作,傳遞出來的情緒是:兒子,別急。
母親的無聲安撫,讓任中騏心頭的焦躁退去了幾分,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后,再無聲音。
于是,小佛堂里出現了這樣一副詭異的場景——
母子二人挨得很近,你的手覆蓋在我的手上,一片母慈子孝的祥和寂靜。
無人知道,衛東君此刻就像一根繃到極致的弦,隨時都會斷裂。
更要命的是,她感覺后背全是冷汗,里衣已經粘上來。
若是那冷汗在額頭浮現,再順著額頭往下滴……夢境十有八九崩裂。
哪有一心禮佛的老太太滴下汗來的?
冷靜!
一定要冷靜!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崩裂就崩裂吧,他寧方生自己說的盡人事,聽天命。
衛東君咽了口口水,決定做一個大膽的嘗試:想辦法找到突破口,套出任中騏為什么事情而煩躁,再見招拆招。
主意打定,她整個人一下子松弛起來,淡定地松開了手,含糊其辭道:“這事……你是個什么章程?”
任中騏面色一沉:“那副畫留著肯定是個禍害,弄不好得把咱們一家子都牽扯進去,還是要想辦法燒了才行。”
菩薩顯靈,終于弄清這任中騏是為哪樁事情煩躁了。
衛東君腦子轉得飛快。
燒畫的事情發生在賀湛英死前三天。
寧方生說過,那個叫什么許盡歡的畫師十有八九是任中騏請來的。
賭了。
衛東君臉上帶出幾分嗔怒:“都怪你,好端端的請什么畫師過來給她作畫,現在好了,麻煩來了。”
“哪有前后眼啊,當初把許盡歡請進門,就想著哄哄她開心,讓她覺著我和別的男人不一樣,是懂她的,寵她的。”
這話怎么接,菩薩,你快告訴我這話要怎么接?
菩薩不吱聲,衛東君走投無路,只能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啊,就是寵得太過了。”
任中騏一臉的無奈:“不寵不哄,她哪能乖乖把嫁妝拿出來。”
我的個老天爺啊,菩薩顯靈了。
寧方生,寧方生你在哪里?
你聽見沒有,任中騏娶賀湛英不是他說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有目的的——
目的是賀湛英的嫁妝,是她的嫁妝啊!
衛東君心中大喜,就差咧嘴哈哈大笑了。
難怪任中騏想娶的、沒娶成的都是商家嫡女,因為商家女高嫁,為了不讓夫家小看,嫁妝備得豐厚啊。
由此看來,長平伯府早八百年前家底子就掏空了,一心盤算著用媳婦的嫁妝,來填補虧空,維持世家的體面呢。
衛東君竭力克制著自己聲音中的顫抖,裝出滿臉慈愛的表情:“是不能怪你,怪只怪咱們府里……”
“母親。”
任中騏似乎不愛聽些陳年舊事,冷冷打斷。
“現在說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還有什么意義,不如想想她把那副畫藏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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