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再長,也終有亮的時候。
一點晨曦從東方亮起的時候,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
馬車穿門而過,沿官道走了半里地,便停下來。
路邊,四匹馬一字排開,就算衛東君不識貨,也能看出那馬四腳健碩有力,正是日行八百里的好馬。
“這馬你是從哪里弄來的?不會出事吧?”
“放心吧,就算出了事,也有我爹扛著。”
原來走的是宣平侯的路子,衛東君徹底安心了,沖陳十二擠擠眼睛:馬弄到了,你我的錢都安穩了。
陳十二從衛東君鉆出馬車的那瞬間,就想笑,她這一擠眼睛,硬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衛東君低頭一看——
從大哥那邊借來的冬襖又肥又大,顯得自己跟個矮冬瓜似的。
腦袋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仿佛是短冬瓜上鑿了兩只眼,甭提有多滑稽。
“笑什么笑,這叫有備無患,快扶我上去。”
陳器和馬住一左一右,扶衛東君上馬。
陳器輕巧一跳,也坐了上去,“衛東君,你什么都不用管,死死拽著我兩側的衣裳就行,要害怕就閉眼睛。”
衛東君只有一個擔心:“這馬不會被我們倆壓……”
“你當它是紙糊的,再多兩個你,也壓不跨。”
這時,衛執安顛顛地跑過來,遞上一捆粗麻繩:“十二,接著。”
陳十二傻眼:“干爹,這是做什么?”
“你把她和你捆一起,萬一這丫頭半路打瞌睡,也摔不下去。”
衛執安一臉的憂心忡忡:“這丫頭小的時候抱在手里,顛幾下就睡著。”
衛東君:“……”
這個顛和那個顛是一回事嗎?
“有我在,摔不著。”
話雖這么說,陳十二手上沒閑著,三下兩下就把人給綁好了。
衛東君還嫌棄他綁太緊,讓他稍稍松一松。
衛執安繞著馬走了兩圈,確定萬無一失后,才又叮囑道:“阿君啊,路上注意安全,跑累了就停下來歇一歇,別硬撐。”
“爹,放心吧。”
“十二啊,你要是冷了,包袱里還有兩件冬衣。”
“干爹,冷了誰也冷不著我,你趕緊回吧。”
陳器頭一抬,剛要說“寧方生,我們出發”,話到唇邊,硬生生卡住了。
寧方生騎在馬上,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衛執安,原本冷俊而疏離面龐帶著少有的柔色。
奇怪,我干爹有什么好瞧的?
察覺到有視線落在身上,寧方生一揚鞭,“陳大人,出發!”
三匹馬疾馳而去,后面那匹無人乘坐的馬,愣了愣神,很快便追了上去。
衛執安看著那一行人變成一個小點,才收回目光。
紅豆上前:“大爺,咱們這會往哪里去?”
還能去哪里。
“白云觀。”
衛執安給女兒,不對,給自己找的理由是——
任中騏這孫子的到來,讓我哪兒哪兒都不舒服,我要去道觀住幾日,靜靜心,去去濁氣,順便替衛家祈祈福。
媳婦兒你不放心是吧,那就讓女兒一起去,替你看著我。
……
四九城到河間,整整四百五十里路,中途就停了兩回。
第一回是所有人嗓子干得冒煙,停下來人和馬都喝點水。
第二回是陳器感覺到身下的馬氣喘得粗了些,于是換了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