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爺怕過誰!
陳十二拎起一個酒壇,“走就走,干了!”
天賜也拎起一個酒壇,那酒壇比他的臉還大:“誰不干,誰就孫子!”
衛東君正想勸他們“悠著些”,突然榻上多了一張銀票。
她低頭一看,整整五百兩。
銀票的主人彎了彎眉,臉上少了些許清冷,多了幾分柔色:“我給二位添個彩頭,誰先喝完這一壇酒,這五百兩銀子就歸誰。”
衛東君:“……”財神爺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啊。
衛澤中:“……”我也想參加。
馬住:“……”酒不給他喝也就算了,銀子也不讓他掙,真沒王法啊!
陳器和天賜對視一眼。
兩人同時拿起酒壇,同時放到嘴邊,嘴里同時數著“一、二、三,喝!”
哪里是喝,分明就是灌。
灌得還頗有幾分人品,一滴都沒灑在外頭,咕咚咕咚都進了肚子里。
衛澤中心里那個感嘆啊:年輕,真好啊!
馬住那個唏噓啊:我若能參加,有他們倆什么事?
衛東君沒怎么讀過書的腦子里,先是想到了“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風塵”。
接著又想到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再想第三句詩的時候,腦子里空了,她頭一轉,想去問書讀得多的寧方生,話到嘴邊硬生生給咬住了。
此刻的寧方生,嘴角含著一抹淺笑,目光虛虛的,像是在看著眼前斗酒的兩人,又像什么都沒有落進他眼里。
恰好燈籠的光,斜斜地落在他的身上,將他平日里的冷清疏離統統撫去,只留下了三分柔色。
偏偏這三分柔色,讓衛東君的心怦然一動。
她著急忙慌的,挪開了眼睛。
衛東君并不知道,即使她不挪開眼睛,寧方生也不會察覺到她正盯著他看。
寧方生想到很久很久以前。
他一個,天賜他爹一個,還有那個人,也曾在某個月圓的夜里,在某個深宅大院,盤坐在這方榻上,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
天賜他爹酒量好,千杯不醉。
那人的酒量比他還差勁,喝幾口就上頭上臉,再喝幾口便醉了。
那人一醉,就哈哈大笑,就要和他一言為定。
“玉川,西山的楓葉紅了,十日后我休沐,一起瞧瞧去。到時候別推三阻四,要一言為定啊。”
“這個月銀子不夠了,玉川,你借我幾兩,下個月領了俸祿保證還,一言為定。”
“下回的酒,我請,地方隨你們挑,就這么一言為定了。”
玉川是他的字,是先生起的。
寓意清澈的河水。
那人說,你這字起得不好,河水一旦清了,就容易被人一眼瞧到底。
那人還說,但交朋友,得交你這樣的,不渾不濁,清可見底。
他這一生,只有一個半朋友。
天賜的爹算半個。
他算一個。
“陳器,我贏了。”
天賜把酒壇翻過來倒了倒,抹了一把嘴后,抄起榻上的那張銀票,往寧方生面前一送。
“先生,我賺的,你收著。”
寧方生回過神,看著天賜的眉眼,那眉眼意氣風發,一改往日死氣沉沉的模樣。
他收起銀票,目光掠過半醉半醒的衛澤中,掠過一臉不可思議的陳十二,掠過饞酒又沒酒喝的馬住,最后落在衛東君的身上。
少女的臉染了酒氣,紅通通的,一雙眼睛清澈明亮,不渾不濁。
寧方生淡淡笑了。
其實,陰魂不散也挺好的。
至少,他的天賜能偷著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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