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廳里,燈火通明。
項琰一腳踏進去,目光瞬間被桌上的一只匣子吸引。
無需再多看一眼,只一眼,她就能確定,這只匣子便是她床底下的那只匣子。
因為上面的火焰紋,是她一筆一筆畫上去的。
她畫的時候,那人在邊上一邊喝酒,一邊低低地笑。
她惱了,拿眼睛瞪他。
“你笑什么?”
“笑你。”
“笑我什么?”
他看著她,輕聲說:“你的手抖了。”
是的。
一個好工匠的手,不會輕易發抖,抓著銼刀的那瞬間開始,必須是穩穩的。
抖了,那就是心亂了。
因為他坐得太近,鼻息間的酒氣,總若有若無地落在她臉上。
她記得很清楚。
那日他穿一身深青色袍服,胸口敞得很開,從唇邊滾落的清酒,順著他的頸脖滑落下去……
她一滴酒沒沾,卻也覺得要醉了。
項琰收起回憶的同時,也收回目光,大步走到寧方生面前。
他一身簡單的黑衣坐在燈下,神色淡淡的,整個人就像一枚白玉,即便收斂著光芒,也奪人眼目。
上一回,她就發現了。
三人中,當屬這個話最少的寧方生為中心。
她居高臨下地冷笑一聲:“你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那梁上君子?”
寧方生緩緩起身:“若非如此,夫人不肯見我!”
項琰厲聲道:“我憑什么要見你?”
寧方生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微微一笑:“就憑我這里……有個故事。”
“我此生,最恨聽的便是故事。”
項琰手指著桌上的那只匣子,“東西物歸原主,我放你走,若不然……”
“一個故事而已,項夫人在怕什么?還是說……”
寧方生低下頭,目光筆直落下:“夫人心里有鬼?”
項琰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我行得端,坐得正,我有什么鬼?”
“你有。”
寧方生伸出手,掌心往前一送。
五根木棍,各有凹凸,靜靜地躺在男人蒼白的掌心。
待她瞧清楚,那男人猛地一收手,背在身后,“夫人的鬼,在這里。”
他,竟然撬開了那只匣子。
項琰渾身的血液,直往頭頂涌去,垂落下來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頭。
工匠的指甲都很短。
但再短的指甲用力掐進掌心里,痛意也隨之而來。
饒是這樣,項琰仍沒有發怒,她只是連呼吸都隱忍到了最大的極限。
“既然物歸不了原主,那我們就只有官府見了。”
“官府”兩個字一出來,寧方生神色沒有丁點變化,反而沖項琰淡淡一笑。
這一笑,充滿著惡意。
他仿佛看穿了項琰的色厲內荏,虛張聲勢,用極為不屑的語氣,緩緩道:
“話說,從前有一對有情人,男的是個放蕩不羈的畫師,女的是個沉默寡言的工匠。
這本該是牛馬不相及的兩個人,偏偏,他們相愛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相愛,他們隱藏得很好,非常好。
情到濃處,他們也像這世間的普通男女一樣,送定情信物。
那女子因為是工匠的原因,做了一個極為別致的東西,給那個畫師。”
故事講到這里,寧方生突然停了下來。
“項夫人,你可知道那個別致的東西叫什么?”
項琰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兇狠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她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