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得這么痛快,看來這許畫師的水平也就那樣。
她想了想:“時間,地點?”
他也想了想:“明日,此時,此地。”
她點點頭,彎腰把竹子扛在肩上,頭也不回地沖他擺擺手。
他又驚了很久,半晌,才沖她喊一句:“項工匠,我在這里只能待半個月,你要好好珍惜。”
她無聲撇撇嘴。
就他這樣的水平,只要他不私藏,半個月,她能學會大半。
……
大話,還是說早了。
第二天,他拿出他的畫作,項琰驚呆了,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許盡歡咧嘴一笑:“我不缺家具,我缺一個家,回頭等宅子買了,你替我做木工啊。”
項琰看看畫,再看看他,既沒有問宅子買在哪,也沒有問宅子有多大,只認真回了兩個字。
“成交。”
許盡歡看了項琰很久,有些不可思議地問:“你對我這么不設防嗎?萬一我是騙子呢?”
“你不像。”
項琰并非不設防,而是她相信一個人的眼睛不會說謊。
許盡歡的眼睛是清的,是亮的,看著她的時候,不閃不躲,她就知道,這人的稟性,不會差。
而且她的身體里,有一半流著朱家人的血液,朱家人天生對某些東西敏感。
比如面相,比如氣場。
當真她會隨隨便便與男子同飲嗎?是這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讓她覺得舒服。
半個月的時間,她每天早早來,遲遲走。
許盡歡放蕩不羈的外表下面,是一塊挖不盡的寶藏。
他對畫,對色彩,對構圖都有著獨特的見解,這些見解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他說,畫的最高境界,不在筆墨之內,而在筆墨之外。
就像刻章,每個名字背后的深意,如果你能細細品味,做出來的章就不會死板。
他說,項琰,你知道為什么我會說“酒不勻,但可同飲”這樣的話嗎?
因為你臉上雖然輕描淡寫,但眼睛深處卻寫著兩個字——
買醉。
他還說,項琰,人有兩張皮,一張在外,給別人看,一張在里,給自己看,你要想辦法看到刻章人里面的那張皮。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項琰在心里想:這人肚子里還真有點東西,我大約是撿到寶了。
時間,一晃而過。
最后一天,她手里多了個包袱,包袱里裝著新做的一身衣裳,這衣裳,是項琰欠許盡歡的。
她打算當著他的面,為那天醉酒的事,賠個不是,順便也道聲謝。
哪知等到天黑時分,有人送來一張紙,紙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字:盡歡而散。
這是項琰第一次,對許盡歡這個名字背后的東西,產生了好奇。
誰給他起的名字?
起這個名字,有什么寓意?
他父母是怎樣的人?
如果許盡歡讓她刻個章,她要如何刻,才能和這人的名字,這人的性格貼合呢?
……
謝家朱門大戶,她一住就是三年。
這三年的時間,她除了拜師學藝以外,還跟著大姨父讀書,跟著謝府二老爺學做買賣。
她喜歡謝家人。
謝家人身上有一種魔力,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三年后,爹做龍頭的時候傷了手,消息傳過來,她決定回京。
臨別那天,大姨語重心長地對她說——
“阿琰啊,大姨不勸你嫁人,也不勸你不嫁。大姨想說,這世道留給女人的路,只有那么一條。
你爹娘現在還能護著你,但他們護不住你一輩子,等他們老了,走了,你要如何自保,又要怎么生活?”
“大姨,我會想辦法自己養活自己。”
“傻孩子,光養活自己還不夠,沒有家族庇佑的女人,就如同海上的一葉舟,冷不丁一個浪沖過來,就翻了。”
因為這一句話,項琰一夜沒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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