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琰人生賺的第一筆銀子,是許盡歡送上門的。
許盡歡在京城購置了一座大宅子,想翻修,所有的家具都要重新打。
許盡歡說——
項琰,這筆買賣你接下來,我房里的家具,你替我做,我不會給你錢,這是你欠我的。余下的,該什么價就什么價。
許盡歡還說——
宅子怎么弄,你只能聽我的,我有圖紙給你。
當項琰拿起那幾十張圖紙的時候,一個新的世界在她面前徐徐打開。
“許盡歡,這是前朝的建筑風格?”
“是。”
“你為什么喜歡這樣的風格?”
“項琰,你知道船漂泊在風平浪靜的海上,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不知道。”
“很輕,像羽毛一樣輕;很閑,你除了自由自在地飄著,不想做任何事情。”
許盡歡笑了笑:“家不就是一個能讓人覺得很輕,很閑的地方嗎?”
項琰很少夸人,但這一回,她想夸。
“許盡歡,我要高看你一眼了。”
“以后,你還會高看我很多眼的。”
他又說對了。
整整一年時間的施工,他給了她太多的驚喜,他的畫,他的圖紙,他的巧思,他的妙想……
而面對這些巧思妙想,項琰唯一要做的,就是落在實處。
她每天只睡兩個時辰,余下的時間都在研究如何落在實處。
后來許盡歡對她說——
項琰,你知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最迷人?
是你一邊看圖紙,一邊拿著木頭來回比劃,那種專注、執著、較真的樣子,最迷人。
項琰看了眼自己布滿老繭的手,不以為然道:“你可以用敬業,認真、努力來形容我,千萬不要用迷人。”
他笑著問:“為什么?”
項琰昂起頭:“我這么努力,可不是為了讓別人說我迷人。”
他先是一怔,隨即哈哈大笑。
……
宅子完工那天,許盡歡請了很多人來參觀,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
所有人都驚艷了,都贊不絕口,問許盡歡請的是哪里的大師傅。
許盡歡只說了兩個字:“項家。”
半個月后,項琰和爹娘一起,被族長叫進了議事堂。
族長給了她兩個選擇——
要么立刻嫁人,離開項家。
要么做個老姑娘,老死在項家,但前提是,不準拋頭露面,不準在外頭接活。
這時她才知道,最近有好幾家高門大戶都找上項家,他們想照著許盡歡宅子的模樣,重新翻新一下府邸。
族長查出是項琰在外頭私自接活,勃然大怒,這才下了最后通牒。
她哪一個都不愿意選擇,于是被禁了足。
而這一回,爹娘也護不住她了,因為她在家里做做木工,無傷大雅,但傳到外頭去……
項氏百年大族的老臉,沒地方擱。
更重要的一點,她一個女子做出來的活計,項家那些聽話的孝子賢孫們,已經望塵莫及了。
她拿走了本該屬于他們的贊譽。
……
子不教,父之過。
族長除了讓項琰禁足外,也命令她爹交出手上的部分事務,這就意味著,他們這一房在項家沒落了,邊緣化了。
項琰還有三個親兄弟,都是二十左右的人,手藝都是爹親自教的。
他們本應該有著極好的前程,現在因為她沒了前程,心里自然是恨的。
心里有恨,臉上自然不會有好臉色,言語中都在怪爹娘寵她太過,才惹了如今的禍。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項延瑞夫妻眼看著兒女成仇,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夫妻倆一前一后,都病倒了。
旁人刺出的劍,哪怕是親兄弟親姐妹,項琰都不會理解。
但爹娘這一病,項琰心中霧色茫茫,不知道自己堅持走的這條路,是對的,還是錯。
正在焦灼時,許盡歡托人捎來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