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有三句話——
項琰,你的處境要么狠出天際,要么憋屈到死,沒有中間的選擇。
最大的孝道,不是讓爹娘成為你的軟肋,而是你要為了爹娘,長出一身盔甲。
記住,內里強出天際,外頭長出盔甲,再大的風浪也拿你沒有辦法。
這三句話像盞明燈,瞬間照亮了項琰心中的方向。
當天夜里,她給爹娘留下一封信,逃出項家,往西去了朱家。
她要去朱家學藝。
她在替許盡歡翻新宅子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將風水融入工匠手藝中,她將是無敵的。
三個舅舅一身本事,她只要學點皮毛,就足夠受用一生。
舅舅們不教?
她跪。
跪了沒有用?
她就以死相逼。
這世上,不怕硬的,就怕橫的;不怕橫的,就怕不要命的。
她把銼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血順著頸脖流下來,大舅舅點了頭。
后來她才知道,大舅舅之所以點頭,并不是因為她要死要活,而是因為她娘。
大舅舅說——
朱家看風水的本事,傳男不傳女,何況你一個姓項的外人。
朱家三個嫁出去的姑娘,命最苦的便是你娘,看在你娘的份上,我教你一些皮毛,也只能是些皮毛。
皮毛便夠了。
項琰就這樣安頓下來,還是一天只睡兩個時辰的覺,余下的時間,都在埋頭苦學。
堂堂項家千金大小姐,又一次離家出走,還逃去朱家,項家族長氣肺都要炸了,又把爹娘叫來罵一通。
但罵歸罵,族長歸還了一部分屬于爹的事務。
不看僧面看佛面。
爹的岳家是朱家,朱家雖然不在欽天監,但這一行中,誰能厲害過朱家?
項家喪事不要看個風水,喜事不要排個八字了,到頭來還不是要求上朱家。
只要項琰不在外頭接活,不敗壞項家名聲,族長樂意睜只眼,閉只眼。
項氏族長這一舉動,讓項琰明白了什么大族的門面臉面,在利益面前,狗屁都不是。
那些個謊話,都是胡弄人呢!
她主動給許盡歡寫信,信中說:我已不能回頭,只有閉著眼,咬著牙,往前走。
一個月后,她收到了許盡歡的回信:項琰,你只管往前走,我在你背后。
寥寥數字,讓項琰的眼眶紅了。
何其幸運啊,自己遇到了他,才有了今天破釜沉舟的勇氣,而勇氣這個東西,從來都不是說有就有的。
朱家三年,她和許盡歡通了三年的信。
從最初的一句話,到后來洋洋灑灑的幾頁紙。
她連她小時候尿過幾次床都寫進了信里,也知道了他在外頭養了一個舞伎,還和高門里的某個寡婦有染。
她托人給他捎自己閑時做的木工,給他刻的章。
他把在各地看到的新奇建筑,作成一幅一幅的畫,捎給她。
江南的小橋流水,徽式的宅院,山西的深宅大院……每一張畫,都讓她如饑似渴。
除此之外,他還會極為詳細地點評,她每一回替他刻的章。
“項琰,一枚章上,光有那人的性格還不夠,還得有那人的風骨。”
“風骨是刻在骨頭里,融在血液里的東西,需得被現實千錘百煉,才能形成。”
“你在每一枚章上,如果能把一個人的風骨刻出來,你必成大師。”
“項琰,你知道手藝人和大師的區別在什么地方嗎?前者用手,后者用心。”
三年,她替他刻了整整二十四枚“盡歡而散”。
每刻一枚,她就像親手剝去了他的一層外衣,看到了他不同的內里。
第二十四枚的時候,許盡歡說,項琰,別再刻了,給我留最后一層遮羞布吧。
這也是后來,她一個月只刻一枚印章的緣由——
她需要足夠了解刻章的人,眼睛一閉,那人的言行舉止,一顰一笑都活靈活現地出現在她的腦海里,她才會動刀。
毫不客氣地說,許盡歡是她成為大師路上的貴人。
刻章是。
后來做大龍頭,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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