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擺著文房四寶,他的右手提著筆,卻沒有落下,而是僵在半空。
他的頭微微仰起,兩條劍眉皺成一團,劍眉
衛東君與親爹你看我,我看你,都傻眼了。
從祖父開始,衛家只信裴景的醫術。
這些年裴景在衛府進進出出多少次,他們從來沒見過他眼中有兇光的時候,都是和和氣氣的。
即使后來衛家出事,衛東君逼著裴景上門治病,裴景臉上也只有惱,不曾露出半點兇光。
真是奇怪。
她扭頭:“寧……”
寧方生和吳酸同時站在一幅畫前,仰著頭一動不動。
這又是誰的畫?
衛東君好奇走過去,又驚了一跳。
竟然是年輕時候的陳漠北。
陳漠北一身墨色玄衣,筆直地站在朱紅色的宮門口。
宮門緊閉,顆顆金色門釘,排列整齊,如星子般閃耀,彰顯皇家的威嚴與莊重。
在這樣的威嚴與莊重中,陳漠北十分突兀地咧嘴一笑。
不知道是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還是遇到了久不見面的故友,亦或者得了個升職的消息。
他笑得是那樣的開心,連眉眼都彎了起來。
“我七歲在老侯爺的書房里見過陳漠北幾回面,到現在已經三十多年了,從來沒有見他笑成這樣。”吳酸低低一聲嘆。
衛澤中撇嘴:“他要能笑成這樣,我也不至于回回見到他,就想繞道走。”
衛東君搖頭:“他要能笑成這樣,陳十二也不至于見到他,就像貓見了老鼠。”
這時,寧方生忽然扭頭看向門口的項琰:“所以,傳言是真的,確實存在第二張畫。”
項琰點頭,“并非是畫中人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而是他們皮囊
許盡歡一直說,人有兩張皮,一張給別人看,一張給自己看。
給別人看的那一張,是假的,演的,給自己看的那一張,才是真的,活的。
他說,面具帶久了,就變成了臉,每張臉看上去都善良,都端莊。
可千人一面,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說,他要畫盡這世間每一張假面下的真面。”
衛澤中聽到這里,長嘆了口氣:“可他不知道,做人嘛,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項琰看著衛澤中冷笑:“所以這個世界上,才只有一個許盡歡。”
衛澤中一噎。
寧方生接過話:“項琰,他把這些畫都留給了你?”
項琰收起冷笑:“確切的說,不光是畫,他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了我。”
“既然他把一切都留給了你,那你更應該對他有執念。”寧方生目光微微發沉。
屋里,一瞬間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項琰的臉上,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尤其是吳酸,比衛家父女看上去還要憂心忡忡。
如果項琰不是對許盡歡有執念的人,那么這世上還會有誰呢?
枉死城里的許盡歡怎么辦呢?
項琰迎著斬緣人發沉的目光,不緊不慢地開口。
“他留不留給我,我對他都沒有執念。”
她的表情太過冷靜,語氣也太過篤定,以至于連寧方生這樣的人,都忍不住急了起來。
“項琰,你在撒謊!”
“寧方生,我從不撒謊。”
項琰看著寧方生,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我七八歲的時候,就開始自己拿把鋸子,在我爹的院子里鋸木頭了,你猜我小小年紀,是怎么鋸得動那些結實的木頭的?”
寧方生猜不出來,只有搖頭。
“因為我爹告訴我,鋸木頭不能急,要讓力順著年輪走。”
讓力順著年輪走?
寧方生皺眉:“項夫人,這話什么意思?”
項琰:“意思是凡事順著自己的心走,就像餓了要吃飯,渴了想喝水,困了得睡覺一樣。”
寧方生:“這和你對許盡歡沒有執念,有什么關系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