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把這些人的人生,都一一擺在我的面前,讓我即便不出門,也能體會這人生百態,世間真假。
于是我又問自己,有這些,還不夠嗎?”
項琰沒有說出答案,但答案浮現在每一個人的心里——
足夠了!
“你們再看,這畫上的落款都是盡歡而散四個字。”
項琰走到一幅畫前,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四個字,眉眼都柔軟了許多。
“他總說,人生事,清風一枕,濁酒千杯,盡歡而散。斬緣人,我又豈能拖他的后腿。”
斬緣人沉默了。
余下的人也都沉默了。
他們看著項琰,她已經不再年輕,眼角都是細微的皺紋,有些往下耷拉。
可是。
她說起許盡歡時,眼里透出來的光亮是那樣的清亮,清亮的如同春天的溪水,什么都藏不住。
也不屑藏。
這世間,沒有什么可以困住她的翅膀,她一直在飛,帶著曾經的萬箭穿心,和如今的云淡風輕。
她會飛得很高,很遠。
寧方生的目光,慢慢向衛東君移過去,眼含溫柔。
這丫頭說對了。
項琰不婚不嫁,從來就不是為了許盡歡守寡。
項琰讓別人稱呼她為夫人,一是因為她配得上這個稱呼;二是夫人二字,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衛東君沒有察覺到寧方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心里還有最后一個問題,與斬緣無關,但就是想問。
“項夫人,他給你作的第二幅畫是什么樣的,我能看看嗎?”
“他從來沒有給我作過一幅畫。他說……”
項琰抬手,指了指腦袋:“你的都刻在這里,不用畫。”
衛東君突然想到許盡歡從枉死城里走出來,說起項琰的時候,先沉默,然后輕輕一笑。
這家伙,應該是從腦海里,找出了他最鐘意的、關于項琰的一幅畫,自己一個人暗戳戳地回味一番,心中的得意藏不住,于是笑了。
想到這里,衛東君的眼淚落下來。
她正要背過身去擦,突然,寧方生的手伸過來。
她看著他手里的帕子,心說:就數你眼尖。這下好了,誰都看到我哭了。
心里埋怨歸埋怨,手卻很誠實。
衛東君接過帕子,擦了擦眼淚道:“寧方生,我覺得項夫人這邊可以排除了。”
是可以排除了。
這世間最深的慈悲是放生,許盡歡放生了自己,項琰也一樣。
寧方生沉默地點點頭。
他這一沉默,屋里的氣氛一下子凝滯起來。
吳酸排除,項琰排除,那么對許盡歡有執念的人是誰呢?
這時,吳酸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斬緣人,陳漠北你們查了嗎?”
寧方生:“第一個查的就是他!”
吳酸:“他不是嗎?”
寧方生搖搖頭:“他不是!”
吳酸:“你們還查了些什么人?”
寧方生:“許盡歡一共給出了五個名單,除了你們三人,我們還查了舞伎阿滿和錢府的呂大奶奶。”
吳酸想了想:“呂大奶奶早就死了。”
寧方生:“阿滿和她男人日子過得挺好的。”
“那會是誰呢?”吳酸擔憂的目光,朝項琰看過去。
恰這時,項琰的右眼皮突然微微一顫。
她心里咯噔,立刻道:
“許盡歡和我在一起,很少說起除了我們倆之外的事情,他知道我的心思只在木頭上,不喜歡聽那些俗人俗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