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漠北鼻孔里發出一記冷笑,“又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誰讓人家背景厚,在朝中有人脈,又會拍馬屁,又會用手段。
呸!
這種人都能升任副統領,就是老天沒長眼。
親衛抿抿嘴唇,嘴角露出一抹譏笑。
……
皇城有四門。
宣德門為南門,每日卯時一刻開門。
東西兩門分別為:東華門和西華門。
這兩處門,若無事,一般都是大門緊閉,有事時,才會把大門打開。
北邊是拱宸門。
陳漠北領天子一衛,看守的便是這個拱宸門。
離拱宸門最近的兩處地方,左邊是掖庭宮和右邊是天章閣。
掖庭宮是宮女,低級嬪妃住的地方,以及罪臣家屬的勞動之處。
天章閣是宮內藏書之處。
這兩處在宮中,都是最不重要的地方,所以看守拱宸門這個差事,是四門中最輕松,也最沒有壓力的活兒。
陳漠北這一守,守了近二十年。
拱宸門的看守,分日班和夜班。
夜班又辛苦,又嚴格,很是耗人精力。
陳漠北年輕的時候,還輪值夜班。
如今他資歷擺在那里,已經不用值夜班了,只需要出宮門前,巡一巡崗,然后與值夜班的人,做一下交接。
雖然心里惦記著刀鞘里藏的東西,但陳漠北的巡崗,依舊認認真真,一絲不茍。
這是多年來形成的習慣。
父親在世時曾經說過,小處不滲漏,暗處不欺隱,末路不怠荒,才是真正英雄。
幾個固定崗位巡下來,已過去一個多時辰。
陳漠北再一次回到拱宸門前時,姚斷鋒已經等在門口。
見人來,姚斷鋒笑瞇瞇地走上前,拿出手中的符牌,陳漠北接過符牌的同時,一股刺鼻的酒味撲面而來。
他沉下臉:“你喝酒了?”
姚斷鋒嬉皮笑臉道:“中午陪北鎮撫司的人喝了點,放心,沒喝多少,清醒著呢!”
北鎮撫司?
和錦衣衛那頭都攀上了呢!
陳漠北看著姚斷鋒那張意氣風發的臉,肅聲道:“夜間值守多用幾分心,別光顧著偷懶睡覺。”
“放心吧,我的老大。”
姚斷鋒雙手抱臂,湊近了,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笑瞇瞇道:
“咱們守的這處鬼地方,就算偷懶睡覺也不礙事,這么多年了,鬼影子都沒瞧見一個,怕什么。”
是嗎?
陳漠北垂下眼睛,將眼中的萬千冷意掩蓋起來,手往懷中一摸,摸出自己的符牌。
兩人仔細核對了符牌,又像往常一樣將時間,地點錄于薄冊上,并各自蓋上自己的印章。
一切妥當,姚斷鋒再吊兒郎當,也得抬起頭,挺起胸,領著夜班侍衛去換崗。
十二人,成一列。
步伐起落間,腰間刀弓也隨之起落,靴底銅釘在御道上叩出一個聲音。
這聲音在空氣中凝成一記記重拳,敲打著這世間所有人——勿靠近,違者斬。
陳漠北看著眾人遠去,突然想到自己頭一回踏進這九重天闕時,正是一個寒氣逼人的冬天。
宮門緩緩合上,他聽到有人在叫他,于是忍不住扭過頭。
宮門外,父親沖他雙眼一彎,便含了笑意。
這笑意,有幾分欣慰,又帶幾分驕傲,看得人心都暖了幾分。
他一怔。
父親已經去世三年,怎么還會站在這里?
再定睛一看,哪里有父親的影子。
宮門外空空蕩蕩。
“陳統領,出宮時辰已到。”
陳漠北回過神,朝身后的親衛們看了看,率先一步,跨出了那半人高的門檻。
門檻外,空空蕩蕩,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劉恕己呢?
他怎么沒有來?
還是說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陳漠北的心,猛的往下一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