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是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地方,正常來說,劉恕己會安排兩個侍衛守在院門口。
但今日,院門口空空蕩蕩,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這時,陳漠北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這一路,竟然沒有遇到一個下人。
人呢?
一個個都跑哪里去了?
他臉色變了變,一腳踏進院子。
院子里,靜悄悄的,一絲聲音都沒有,但房里卻亮著燈。
而且,燈火通明。
好像有個人,此刻正坐在燈下,氣定神閑地等著他。
陳漠北雖不領兵打仗,但武將特有的敏銳,讓他覺得事情不對了。
他從腰上拔出刀,深吸一口氣,大步走進屋里。
書房在西廂房,他腳步往西一拐,跨過門檻。
沒有人在燈下等他。
整個書房空空蕩蕩,安安靜靜。
陳漠北眉頭一皺,收回大刀,目光看向墻角處……
瞬間。
他所有的動作頓住,并且全身血液也停止流動。
——墻上,刀穩穩地掛著,鑲嵌了寶石的刀鞘,在燈下閃著耀眼的光澤。
是幻覺嗎?
陳漠北猛地搖了一下頭,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再定睛一看。
刀確實在。
這是怎么回事?
那小畜生回來了?
陳漠北下意識大喊:“來人,來人!”
沒有一個人來。
就連平日里負責清掃書房的小廝,此刻都不見了人影,而往常,他只要走進院子,小廝就會迎上來,給他端茶遞水。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陳漠北眼睛一瞇,大步走到墻角處,沒有任何猶豫地取下刀,然后握著刀柄,輕輕往外一拔。
一張折疊好的畫紙,飄落在地上。
畫紙也還在!
一股巨大的喜悅撲面而來,陳漠北懸了一路的心,總算落回了胸膛里。
他長長松出一口氣,這小畜生啊,還是知道好歹的。
陳漠北彎下腰,把疊著的畫紙撿起來,走到書案前,緩緩坐下去。
病痛,是這世上最折磨人的東西。
不過短短幾年,原本健碩挺拔的父親,就瘦成了皮包骨頭。
尤其是父親去世的前一年,他整個人萎縮的厲害,紫青色的血管在薄皮下蜿蜒如蚯蚓。
父親去世后,他每一回夢到父親,都是他蜷縮成一團的樣子。
有一天,他喝多了酒,一臉痛苦的對許盡歡說:
“真奇怪啊,明明我從小就跟在我父親身邊,他有那么多的雄赳赳,氣昂昂的時候,我卻只記住了他最后燈枯油盡的樣子。盡歡,我老了,不知道會不會也是這副樣子。”
因為這一句話,也因為一些陰差陽錯,于是就有了這幅畫。
畫了足足有半年的時間,光廢稿就有數百張,他一點一點形容,許盡歡一點一點修改。
他記得很清楚,當許盡歡把最后修完的畫,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從那以后,他的夢里,父親再也不是那個垂垂等死的老人,而是身披盔甲,手按長劍的將軍。
想到這里,陳漠北緩緩打開畫卷,低下頭……
如遭雷擊。
這畫上哪里還有什么身披盔甲,手按長劍的將軍,這畫上的人,變成……變成……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這一定是我的幻覺。
陳漠北趕緊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心臟猛地墜入深淵,恐懼如潮水漫過全身。
畫上的人……
竟然是他!
他穿著一身墨色玄衣,筆直地站在朱紅色的宮門口。
宮門緊閉,顆顆金色門釘,排列整齊,如星子般閃耀,彰顯皇家的威嚴與莊重。
在這樣的威嚴與莊重中,他咧嘴一笑。
那笑仿佛春日里的陽光,將天地都照得明媚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