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和墜落對衛東君來說,是熟悉的。
但對于第一次入夢的陳器來說,是陌生的,也是痛苦的。
高速下墜的失重感,把身體割裂成無數個碎片,強烈的眩暈讓他忍不住想嘔吐。
可他卻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死死地咬緊牙關。
入夢前,聽衛東君描述的時候,他還覺得是咯噔一下的事,沒曾想到,這過程竟是前所未有的漫長。
終于,陳器感覺身子重重一頓,好像是著了“地”。
失重感在一瞬間消失,但眩暈感卻一波接著一波,更加猛烈地涌過來,他閉著眼睛,一動不能動。
等了片刻,眩暈漸漸消失,陳器這才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個庭院。
庭院很大,有花有草,高處還掛著幾盞燈籠。
陳器看到那幾盞燈籠的瞬間,瞳孔劇烈收縮。
那……
那燈籠竟然是白色的。
白色燈籠不吉利,只有家里死了人的時候,才會點上白燈籠。
這院里誰死了?
陳器強忍著心中的震驚,繼續觀察四周情況。
院中,兩扇朱漆剝落的大門敞開著,門環上的銅獸在幽白的燈光下,仿佛活了過來,正猙獰地朝他咧著嘴。
奇怪。
這銅獸怎么瞧著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
陳器狠狠打了個寒顫。
他想起來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對銅獸了。
在爹書房院子的大門上。
所以,此刻他在夢境里身處的地方,和他入夢前身處的地方,一模一樣。
那么,我落在了誰的身上?
陳器收回目光,低頭打量自己。
臥、操!
“自己”的腳好大啊,跟個船似的,臺風來了都毫無壓力。
侯爺里誰有這么大的腳啊?
正想著,視線里又出現了一雙腳,這雙腳穿著一雙鳳紋繡鞋。
所以,此刻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婦人。
之所以是婦人,是因為鳳紋這種圖案,多半出現在高門貴婦的鞋子上。
但奇怪的是,鳳紋的圖案極為素凈,半點花里胡哨的顏色都沒有。
這婦人誰啊?
我有沒有見過?
陳器目光一點一點往上抬——
婦人穿著一件月牙白對襟褙子;
垂落在胸前的雙手白皙如玉,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沒受過什么苦。
婦人身形不算高,肩只到他的胸口。
臉長什么樣?
陳器目光抬高一寸,正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眸子。
我的個娘咧。
他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張臉竟然和衛東君長得有七八分像。
唯一不像的地方,是她臉上的皮膚沒有那么緊實了,眼角生出細細的皺紋,眼神也似乎沒有從前那樣明亮。
這是嫁人后,生兒育女的衛東君嗎?
陳器僵硬地看著她,眼珠子一眨不眨。
喝那碗安神湯之前,他還在心里設想,誰會出現在爹的夢里呢?
祖父,祖母,寧方生,吳酸,劉恕己,娘,還是自己……
誰都設想過了,獨獨沒有想過是衛東君。
衛東君怎么會出現在爹的夢里?
這不合常理啊。
想到這里,陳器的瞳孔再一次驟然收縮,答案只有一個可能——
衛東君嫁進了陳府!
她嫁給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