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衛東君的臉上堆積起一抹嗔怨,“十二,咱們還要在這里站多久?”
十二?
陳器只覺得后頸一陣發涼,目光飛快地掃了那雙大腳一眼。
自己在現實中不就長了一雙大腳,娘常說十二的鞋子,布料都要比別人多廢一點。
所以,在爹的夢境里,衛東君是嫁給了自己!
真是奇怪啊。
自打衛家出事后,爹就來不及的要和衛家撇清,本來娘安排的媒人都要上門了,是爹硬生生攔著不讓。
為什么在他的夢境里,他卻點頭同意了呢?
陳器不敢再往下深想,眼下他必須回答衛東君的問題,否則就要露出破綻。
他沉穩地回答了一句:“不著急,再等等。”
話音剛落,屋里傳出幾聲悶悶的咳嗽聲。
緊接著,有人說話。
“去把他們都叫進來吧。”
這聲音,是爹。
爹在書房里。
陳器習慣性地緊張起來,趕緊低頭理了理衣裳。
這時,有人走出來。
那人頭發花白,背有幾分佝僂。
正是老了的劉恕己。
“十二爺,十二奶奶,老爺讓你們倆進去。”
你們倆?
陳器原本就吊著的一顆心,這會兒高高懸起。
書房,是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地方。
爹的書房,除了過世的祖母,還有娘能進來以外,再不可能有第三個女子踏進去。
這會兒劉恕己竟然讓他們夫妻倆一起進去……
事情可真是詭異啊!
陳器伸手拍拍劉恕己的肩:“多謝劉叔。”
一旁,衛東君也說:“劉叔辛苦了。”
說罷,她手摸到耳邊,把垂落下來的碎發,輕輕別于耳后,然后就勢摸了摸耳朵。
陳器本來都要抬腿跨進門檻了,余光掃到那個動作,心猛地跳了幾下。
“十二,在夢境里,無論你落在誰的身上,第一時間是適應自己新的身份,其次是要找到你的同伴,我和寧方生有一個約定……”
剛才衛東君摸耳的動作,足以證明他們是一伙的。
就不知道此刻在衛東君身體里的魂魄,是她自己,還是寧方生?
陳器計上心來,也順勢摸上了自己的耳朵。
“每次見我爹,我就渾身不自在,瞧瞧,這會耳朵都開始燙了,劉叔,這么晚了,爹找我什么事啊?”
話音剛落,衛東君眼睛倏地發亮。
她深目看了陳器一眼,嘴角揚起一點弧度,然后慢慢垂下了眼睛。
劉恕己卻沒什么反應,退向一旁,做了個請的手勢:“一會見著老爺,十二爺就知道了。”
十二爺一腳踏進門檻的同時,扭頭深目看了衛東君一眼。
恰這時,衛東君也正抬起頭看他。
四目相對,眼中的深意如出一轍——
這位,不是自己人。
……
書房里,燈火通明。
還是和現實中同樣的布局,同樣的擺設,墻角邊,也同樣掛著祖父那把佩刀。
書案的后面,坐著一個人。
那人鬢角已覆滿斑白,臉龐消瘦,皮膚松弛,泛著點微黃,歲月在眼角和嘴邊刻下了紋路。
眼窩深邃,目光緩慢而悠遠,像是看過許多故事,再難映出光影。
其實在進屋前,陳器已經做了思想準備,劉恕己都已經老成了那樣,爹也年輕不到哪里去。
他也清楚地知道這是在爹的夢里,并非現實。
但在看到這張臉的瞬間,陳器的心還是狠狠一痛,整個人有剎那間的恍惚。
關心則亂。
陳器撲通跪倒在地,哽咽地喚了一聲。
“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