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里。
陳器呆呆地望著親爹的背影,心里一遍一遍地問自己:這是他熟悉的親爹嗎?是嗎?
在他的印象里,親爹除了宮里,就是家里,永遠的兩點一線。
他哪來的時間去跟蹤長公主,跟蹤吳酸、項琰?
還有。
爹這輩子最怕就是麻煩。
麻煩只要沾上來一點,他恨不得甩得干干凈凈才好,怎么可能會在迷霧里,一遍一遍地鬼打墻。
“爹,后來呢?”
陳漠北聽到兒子問,沒有去看他,目光始終落在斬緣人的身上。
“后來,我就開始暗中跟著項琰,我心里隱隱有種預感,在這個女人的身上,我可能會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答案。”
寧方生:“找到了嗎?”
“我跟了她整整半年的時間,終于找到了一點。”
“一點什么?”
陳漠北的目光滑向面前的許盡歡,喉結滑動了幾下,咬出三個字:“你的墓。”
許盡歡臉上空白一瞬。
“阿歡啊,你可知道,你一旦承認自己是那個倭寇的孩子,會是個什么下場?死無葬身之地啊!”
“羅叔,人死燈滅,還計較那些做什么?”
不計較嗎?
其實是計較的。
怎么他們一家三口的下場,都是死無葬身之地呢!
許盡歡的聲音有點抖:“你是怎么找到的?誰埋的我?把我埋在哪里?”
“西山頂上,密林深處,一個小小的土包,沒有立碑。”
陳漠北:“他們倆是冬至夜上的山,我遠遠地跟在他們后面,才發現的。”
“冬至夜。”
許盡歡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我們南方人的冬至,有給死人燒紙的習慣。”
“他們倆不僅給你燒了紙,還把整整兩壇酒都倒在了土包的四周。我看到他們倒酒,就知道這個墓是你的,你生前最喜歡喝酒。”
“那他們……”
“他們兩個就在你的墓前坐下來,另開了一壇酒,倒在兩個碗里,你一碗,我一碗。”
陳漠北知道許盡歡想問什么。
“項琰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說,吳酸臨走前說了一句,也是這一句,讓我推斷出事情的大致真相。”
許盡歡怔了一下:“他說了什么?”
“他說……”
陳漠北閉上了眼睛,一字一句。
“許盡歡,你讓我上了岸,就別再回頭,可我總忍不住想回頭看一看,你是不是還站在我身后。”
許盡歡沉默了片刻,突然就咧嘴笑了。
寧方生卻忍不住問道:“陳漠北,從這句話,你推斷出了什么?”
“吳酸是倭寇的孩子,倭寇就生活在海上,許盡歡讓吳酸上了岸,又讓他別回頭,也就意味著,吳酸的身世,許盡歡肯定知道。”
陳漠北睜開眼睛,眼中鋒芒露出來。
“于是我推斷出,許盡歡說自己是倭寇的孩子,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吳酸。
而吳酸為了報恩,利用在五城的便利,偷偷替許盡歡斂了尸體,埋到了西山上。至于那個項琰……”
陳漠北又停頓了一下。
“一個女子,不成婚,自立門戶,做大龍頭,如此離經叛道,和許盡歡一模一樣,她如果不是許盡歡的知己,便是他的心上人。”
濃霧里,所有人的臉上,是一波又一波的驚色。
陳器:這真的是我爹嗎?
衛東君:他爹這么聰明,為什么把陳家弄成這樣?
寧方生:這人只是深藏不露。
許盡歡看著陳漠北,又笑了:“她既是我的知己,也是我的心上人,我讓吳酸暗下多照顧。”
“我猜到了。”
陳漠北冷笑一聲:“吳酸暗下,常常替她搞定一些麻煩,項琰根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