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六哥哥就曾經對她說過:“最狠的不是妖魔鬼怪,是披著人皮的畜生。”
“抓緊我的衣擺。”頗霖瑄的聲音比冰鎮過的玉佩還涼,尾音都在發顫。
他左手捏著張護身符,右手按在腰間的一對迷你石錘上上,指腹反復摩挲著錘頭上的云紋——那是他的本命雙錘,能克制百邪,可此刻七師兄的喉結卻在不住滾動,顯然也被這門后的氣息震懾著。
當木門徹底洞開時,夭夭終于明白為什么七師兄要提前給她施閉息訣。潮濕的空氣里浮動著的腐爛瞬間涌了出來,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讓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地下室穹頂掛著盞油燈,燈芯燒得只剩小半截,豆大的光線下,十幾個孩子像被丟棄的破布娃娃擠在墻角。
他們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黑乎乎的一團,沾滿了污泥和血漬,有的地方還黏著不知名的穢物,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最靠近門的男孩大約七八歲,頭發像團亂糟糟的鳥窩,沾滿了塵土和草屑。他右手腕上纏著塊浸血的破布,布片早已被血浸透,變成了黑紅色,邊緣處還在不斷滲出新鮮的血液,在地上積成一灘小小的血泊。
露出的傷口邊緣泛著青黑,像是被什么東西啃噬過,又像是生了惡瘡。
他懷里還摟著個更小的女童,那孩子看上去只有三四歲,眼睛大大的,卻空洞得嚇人,左胸口塌陷著一塊,像被人生生挖走了塊肉,傷口處用幾根粗線胡亂縫著,線腳歪歪扭扭,有的地方甚至還露出了里面的白骨。
可她此刻卻還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墻縫里的霉斑,仿佛對自己身上的傷毫無知覺。
“別、別碰我……”角落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聲音尖利得像指甲劃過玻璃。夭夭循聲望去,是個穿紅肚兜的小女孩,肚兜原本鮮亮的紅色早已變得暗淡,上面沾滿了污漬和血點。
她的右腿不自然地扭曲著,褲管空蕩蕩的,露出的斷口用草繩草草扎著,草繩上還沾著些暗紅色的碎肉。
大概是聽到了動靜,她驚恐地往后縮,用僅有的一條腿支撐著身體,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戒備,像只受驚的小獸。
夭夭這才發現,每個孩子身上都有不同的傷口,觸目驚心。有的缺了只耳朵,耳根處結著厚厚的血痂,邊緣紅腫不堪;有的少了只眼睛,眼眶里空蕩蕩的,只剩下個黑洞洞的窟窿,偶爾還會滲出些渾濁的液體;最小的那個奶娃被裹在一塊破布里,看上去剛出生沒多久,他的心臟位置有一個可怕的傷口,似乎是被剜去了心臟,此刻卻還在微弱地呼吸,胸口的血泡隨著喘息一個個炸開,又一個個癟下去,看得人揪心不已。
墻角堆著的麻袋突然動了動,幅度很小,卻在這死寂的地下室里格外顯眼,嚇得夭夭猛地攥緊了腰間的青竹槍,警惕得看著那邊的動靜。
頗霖瑄反應極快,揮出一道靈光劈開麻袋,只聽“噗通”一聲,滾出來的竟是具孩童尸體。那孩子看起來也就五六歲的模樣,身上的衣服早已爛成了布條,臉皮被完整剝去,露出的肌肉組織在油燈下泛著慘白,上面還沾著些黏糊糊的東西。
眼眶里爬滿了白色蛆蟲,像兩團蠕動的棉絮,讓人看得頭皮發麻。
更多的麻袋在陰影里堆疊著,像一座座小小的墳丘。
有的袋口露出半截小腿,皮膚已經干癟發黑,腳趾蜷縮著;有的垂下來只小腳丫,腳趾上還套著褪色的紅繩,繩子上串著顆小小的桃木珠子,想來是父母給求的平安符;還有的麻袋鼓鼓囊囊的,隱約能看出孩童的輪廓,上面滲出的暗紅色液體在地上匯成蜿蜒的小溪,一直流到夭夭腳邊。
“十七、十八……”夭夭蹲在地上,一個一個地數著那些麻袋,聲音帶著哭腔,胸膛里燃燒起了恨意。
這些尸體大多保持著臨死前的姿勢:有的蜷縮著像只蝦米,雙手緊緊捂著肚子,眉頭緊鎖,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有的張開雙臂仿佛在求救,手指向前方,似乎想抓住什么;最慘的那個被釘在木板上,四肢的骨頭都被敲碎,擺出個詭異的“大”字,肚子被剖開,里面的內臟被掏得干干凈凈,只剩團模糊的血肉,上面還爬著些不知名的蟲子,在昏暗的燈光下讓人陣陣作嘔。
空氣里突然飄來嬰兒的啼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