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降夜,櫻花國,京都。
一年一度的“圣降日”如同一場盛大的、喧囂的彩色瘟疫,席卷了整座城市。街道兩旁掛滿了閃爍著廉價光芒的彩燈和塑料雪花裝飾,巨大的、掛著彩球的“圣降樹”笨拙地矗立在繁華的商業區,循環播放著跑調的圣誕頌歌。
行人摩肩接踵,情侶旁若無人地擁吻,孩子們尖叫著、追逐著派發劣質糖果的“圣降老人”。空氣里混雜著烤雞、甜膩蛋糕和一種名為“節日”的浮躁氣息。
然而,在這片虛假的祥和之下,花月寺那莊嚴中透著陰森的主殿深處,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住持禪房內,名貴的檀香裊裊升起,卻絲毫無法安撫中田翔太那顆被恐懼攫緊的心臟。
這位在櫻花國修行界也算一方梟雄的胖和尚,此刻像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肥碩老鼠,焦躁地在鋪著榻榻米的地板上踱步。
他原本養尊處優、紅光滿面的胖臉,如今蠟黃浮腫,眼袋垂得像兩個小口袋,布滿血絲的眼珠里充斥著一種難以言喻、深入骨髓的驚惶。寬大的僧袍下,肥肉隨著他急促的呼吸而顫抖。
兩個月!整整兩個月!
自從那個如同索命符般的名字——“月夜修羅”的必殺令,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于頭頂,他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他清晰地記得,那個印著滴血彎月和血色櫻花標記的漆黑卷軸,是如何詭異地、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每日誦經的蒲團之上。
卷軸展開,只有一行用凝固血塊寫成的冰冷字句:“櫻花爛漫日,汝命歸西時——月夜修羅”。
從那一天起,中田翔太的生活徹底墜入了地獄。花月寺里秘藏的提升功力的丹藥,副作用極大,他卻已經顧不上了,瘋狂地嗑藥;花月寺的警戒提升到最高級別,防御法陣開到最大功率,身邊十二個時辰都跟著至少四名實力最強的護法僧,如同貼身肉盾。
他不敢踏出寺廟山門一步,連呼吸都怕吸入帶毒的空氣。吃飯喝水要用銀針試毒三遍,睡覺都要穿著內甲抱著法器。
他感覺自已像一只關在籠子里的驚弓之鳥,被無形的恐懼之網死死纏住,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響都能讓他驚跳起來,冷汗涔涔。
“月夜修羅……月夜修羅……”中田翔太口中無意識地念叨著這個如同附骨之蛆的名字,油膩的胖手死死攥著胸前的佛珠串,幾乎要將珠子捏碎。
他腸子都悔青了,后悔不該被龍藥宗畫下的大餅誘惑,更后悔讓那該死的“天青煙雨丹”在龍國暴露,引來了這尊來自地獄的殺神。
什么宏圖霸業,什么權勢財富,在死亡的恐懼面前,都成了狗屁!
“住持大人!”禪房外,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敬畏的聲音響起,是他的心腹護法僧,“圣降日祈福法會吉時已到,諸位長老和虔誠的信眾都在大殿翹首以盼,恭請您主持……”
“法會?!主持個屁!”中田翔太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對著門外厲聲咆哮,唾沫星子噴在拉門上,“本座……本座偶感風寒!身體抱恙!讓他們等著!或者……或者讓慧明長老去主持!”
他現在只想縮在這間布滿了符咒和法陣的烏龜殼里,哪里敢去人多眼雜、魚龍混雜的大殿?誰知道月夜修羅會不會就藏在那些虔誠叩拜的信徒之中?
護法僧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那……是否需要加派武僧在禪房外布下羅漢陣?或者,請藥師堂首座再來給您診脈?”
“羅漢陣?診脈?”中田翔太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臉上肥肉扭曲,歇斯底里地吼道,“有用嗎?!啊?!月夜修羅要殺的人,誰能擋得住?你們這群廢物!飯桶!都給我滾!滾遠點!別在這里礙眼!滾!”
他把這兩個月積壓的恐懼、憋屈和無處發泄的邪火,一股腦兒傾瀉在忠心耿耿的護法頭上。
護法噤若寒蟬,雖然心中有很多不滿,卻也不敢表現在臉上,連忙告退。
住持這么怕死,他一個護法能有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