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白大人可知道自己當初為官的初衷。”
良久,白杰生默然無語。
他長嘆一聲,走到書架前,顫抖著取下一本《論語》,從中抽出一疊泛黃的紙頁。
“都在這里了。秦刺史收受賄賂七萬八千兩,劉別駕四萬五千兩。這幾年都是以屏南縣的名義送過去的。”
白杰生將那本賬冊交給了陳昭,長嘆一聲,道:
“朝廷嚴禁盜采銀礦,違法者斬,而嶺南又是盛產銀礦之地,屢禁不止。
馬家那個礦一年至少能夠出產四五十萬兩銀子。
這么大的利益誰能不動心?
是人是鬼見到這塊大肥肉都要啃上一口。
這屏南縣的上上下下哪一個沒有在其中拿銀子?”
陳昭接過賬冊,指尖微微發顫。
翻開第一頁,密密麻麻的記錄觸目驚心,每一筆都沾染著百姓的血淚。
這從上到下的官員哪一個沒在里面拿錢?
“我記得之前趙主簿跟我說,這些衙役如今只發半餉,他過年也只領取了一些粳米。你們貪得這么多,卻也不肯分他們一些。”
陳昭搖頭道。
白杰生嘆了聲,道:
“官是官,吏是吏,這銀礦是世家大族搞的。那銀餉是朝廷的,哪能一樣?這指甲縫里流出一點給他們就不錯了。”
陳昭笑道:
“也難怪王學海要反你們了。看來他也沒撈到什么好處。”
白杰生苦笑一聲,道:
“他也是一個死腦筋,當初非要查牛縣尉的死,還被冷了一段時間。
老夫估摸著他這么做,無非是向提牛縣尉報仇。
聽說他們以前都在嶺南節度使麾下的平江軍從軍。”
陳昭點頭,道:“原來這里面還有這么一層關系。”
白杰生搖搖頭,轉過頭,看向陳昭,道:
“我估計刺史府那邊很快便有動作了。”
“多謝。”
陳昭鄭重收好賬冊,道:
“白縣令,你可還記得當年考取功名時的志向?”
白杰生渾身一震,渾濁的眼中突然涌出淚水,道:
“哪能不記得啊!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陳昭輕聲接上,轉身走向門口,又道:
“白縣令,今晚就寫封請罪的折子吧。看在這些賬冊的份上,我會為你求情。”
房門關閉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白杰生呆立原地,兩行濁淚順頰而下。
陳昭走出書房,夜風拂面,吹散了幾分壓抑。
或許自己太理想主義了。
不過,咱做人對得起良心就行,哪管那么多呢。
沈峻快步迎上來,問道:
“大人,那白縣令……不用押回大牢了嗎?”
“不必了。”陳昭搖搖頭,“派兩個可靠的兄弟盯著就行。”
沈峻正要轉身去安排,陳昭又叫住他,道:
“你去把趙乾學給我帶到大堂來。”
不多時,趙乾學被兩個衙役押著,踉踉蹌蹌地走進大堂。
一見陳昭,他立刻撲通跪倒,額頭重重磕在地上,道:
“陳大人明鑒啊!這些事情真的與下官無關,都是白杰生指使的!”
陳昭端坐在公案后,手指輕叩桌面,道:
“趙主簿,本官記得你前日還在鴻雁樓說,要讓我死無葬身之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