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時對他的說法頗為贊同:“確實如此。”
他教楚南書那些經書政法思想的時候,楚南書提出的不少想法都是從百姓的角度上看到的,深居宮中的小王爺卻奇異地心懷蒼生。
這點讓沈蘭時時常意外。
只聽下一刻,那下人便開始低落地嘆道:“可惜……”
“這樣好的一位活菩薩小王爺卻天生身子底子差,吃什么補藥都好不了。最近王爺的病情愈發加重了,御醫都沒有了法子,也不知……”
他沒再說下去,但沈蘭時卻能料想到下面的意思了。
沈蘭時忽而覺得有塊棉花結結實實地堵在胸口里,上不去也下不來,心中的煩悶無法排出,最后凝聚成了難言的不愉。
上天總愛戲弄人……
楚南書確實是個心中純善的,當初就是面對他的冷言冷語,也還是要拿那金貴的藥品給他療傷。
即便那藥品目前還被丟在某個角落,但沈蘭時已經不止一次想起它了。
沉寂了許久,聽著車轱轆轉動的聲音,沈蘭時的思緒也飄向了遠方。
這下人的話語倒是讓他想到了幼時的范承安。
當時那個白白凈凈的像個矜貴的小皇子一樣的小家伙也是。
面對衣衫襤褸,如同乞丐一樣骯臟不已的他,像個沒人管教的野狗一樣四處傷人的他,所有人都不愿意去接近觸碰的他。
那個糯嘰嘰的奶團子卻是唯一一個伸出手給他藥品,給他暖被,給他熱乎乎的吃食的人。
如果沒有那個奶團子……自己會不會還被困在那些人的手中虐待呢……
好在長大之后他們還是相遇了,即便他變了不少,但沈蘭時永遠都記得那恩情。
沈蘭時垂下眼。
這樣好的人,他這一生中竟然遇到了兩個……
沈蘭時卻沒意識到,他潛意識的設想中,已經把范承安和于他而言的‘幼時的范承安’分成了兩個人。
“大人,南壽殿已經到了,我先去同王爺通報一下。”
沈蘭時回過神:“好。”
另一邊的下人呈上一杯醒酒茶給沈蘭時:“大人,這是王爺特地吩咐小廚房準備的。”
“王爺的意思是,您若是未飲酒,就直接進去即可。若是飲了酒,便勞煩您飲用些。”
那人充滿暗示道:“王爺說他不想聞到不好聞的氣味。”
沈蘭時卻沒聽懂深層次的暗示,他只以為楚南書不愛聞酒味,便端起那醒酒茶一飲而盡。
他快步走進寢宮的內殿時,便看見楚南書一如既往地斜靠在床頭,小桌上是一碗剛飲用完的藥碗,白皙漂亮的指尖輕輕捏著書本,那病懨懨的美人正看著入迷。
好似里面的故事精彩絕倫一般。
但對沈蘭時而言,精彩絕倫的卻不是那書,而是看書的那人。
寢宮里點了燈火,室內并不算多昏暗,但暖光柔和,微光落在那清瘦的青年身上,衣袂輕輕垂落在地上,他像幅嵌在墻上的畫,融在暖黃的晚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