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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綴飾著星辰的巨人微微點頭:
“我聽你說起過這個名字,但不了解。
“這是誰?”
“大劉,是我來自的那個世界里的一位作家。
“我讀過他的一些作品。
“實際上,在意識到塞伯坦所在的半人馬座這個名字時,我就想到了這一點——
“‘脫水者’,納威人,甚至包括你們,以及我們,都有可能是某種意義上的‘書中人’。”
“書中人?”
擎天柱有些疑惑,他湛藍色的機械眼球動了動,思索著:
“我不懂。
“塞伯坦人也有‘書籍’,以電子記事板和終端的形式體現。
“不過我知道,在地球人的文化中,‘書’有很多含義。
“或許,你的意思,并不是我們都被夾在某些植物紙漿做成的書頁中。”
陸明笑了笑:
“不是。
“這是一種比喻。
“我來自的那個宇宙中,我所隸屬的組織——基金會,在探索了多個不同現實,涉足多個平行宇宙,甚至與其他宇宙的基金會有過多次愉快或不愉快的交流后,進行了大量總結。
“這些總結和歸納里,有一個很有趣的理論:
“人擇信息不完備假設。
“這個理論認為,我們這些生命所能涉及的宇宙,所有空間,諸天萬界,包括天堂、地獄、高天原、地府、天庭,以及一切平行現實,其他宇宙,等等,這些所有世界擁有的“信息”,都是不完整的。
“而正是這種不完整,造就了萬界的異彩紛呈,造就了無數平行現實,相鄰宇宙。
“舉個例子,正常的平行時空理論認為,宇宙之間的區別在于‘選擇’,在于那些同一個事件發生時,現實走向的不同分岔路。
“比如,一個人早晨起床,要在吃面包和吃燒餅之間做選擇——這個選擇,就能造出不同的平行現實。”
擎天柱想了想,回答道:
“塞伯坦也有過類似的理論,但我沒什么深入研究。”
陸明點點頭:
“我猜也是。
“所有智慧生命都免不了這些思考。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人擇信息不完備假設,對這種慣常看法,有了進一步的拆解:
“塑造不同宇宙的,并不是‘選擇’,
“而是‘選擇’之后失去的部分。
“是‘未選擇’。
“說得再具體一點,從個體的角度出發,‘選擇’,就是‘熵增’的方向。
“這個‘個體’,是宏觀概念——無論一只螞蟻還是一個種族,在宇宙面前,都屬于‘個體’。
“我們都知道,生命的意義,就在于抵抗自身的熵增,人類科學家薛定諤曾經斷言,“生命必逆熵而行”,
“但對個體而言,熵增其實是無法避免的趨勢——我們選擇的、努力的、堅持的所謂‘逆熵’,其實只是選擇一條路徑,去與熵拉扯罷了。
“甚至可以說,生命是一種西西弗斯式的徒勞,是親眼見證熵增的絕望修行。
“生命的逆熵之路,其實是選擇了一個視界,去目睹熵增。
“而宇宙萬物的生機,恰恰存在于我們的注視之外——
“那些‘未選擇’,便是熵的盲區。
“這并不是說熵增在觀測之外不存在,
“而是在生命的觀測之外,熵便有了更多可能。
“這一假設提出,在觀測和選擇之外,熵增的路徑豐富多彩起來,進而導致了平行時空的出現,決定了諸天萬界的誕生。
“亦即,不是‘得到什么’決定一切,
“而是‘失去什么’,決定了一切。
“塑造一個現實的,不是熵增的方向,而是熵增之路外廣闊的未選擇。”
報應號空曠的走廊中,只剩下人類和機械巨人的腳步聲。
幾秒后,擎天柱點了點頭:
“我懂了。
“不是‘選擇’導致了宇宙的分歧,而是那些沒選的選項。
“也就是說,關鍵不在于抓住了什么,而在于舍棄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