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陽光從商場上方的破洞斜斜照射下來,為舞臺和座椅鍍上一層金光。
在丁達爾效應的作用下,商場內的灰塵如起伏的霧氣,忽然升騰。
灰塵中,一個身影迅速閃爍幾下,回到原地。
幾乎沒有人流血。
信徒們甚至沒有明白發生了什么,便迅速軟倒在地。
每個人的脖子,都扭曲成奇怪的角度,但沒有骨茬戳出——冷酷的屠殺者用力很有分寸。
這些信徒里已經沒有了老人——他們從遙遠的蒂梵岡來到舊大陸的極東,艱辛而殘酷的朝圣之路,容不下任何高齡的信徒。
幾個壯年男人,女人,全都失去了生機。唯有那三四歲的孩子,胸口還在起伏——他只是因腦震蕩暈了過去,額頭中央是一個紅印。
陸明的身影回到舞臺旁,他嘆息一聲,抬起自己的左手。
他的手上是一捧鮮血,以及斷裂的骨茬。
少年轉身,登上舞臺——
身著骯臟白袍的年輕神父倒在地上,茫然地看著自己消失的鎖骨、被折斷的肩胛骨,以及汩汩流淌的鮮血,迸發出一陣凄厲的嚎叫聲。
陸明走到他身邊,坐下,看著翻滾、哀嚎的神父,輕聲說道:
“你忽然站起來干什么?
“我并不是因為喜歡才這么做,
“我的心情很沉重,
“所以,剛剛有點分心,
“其他人都毫無痛苦地走了,
“只有你,猛地站起來,我已經收不回手了,
“扯掉了你的幾塊骨頭,徒增痛苦。”
他沒有看原地打滾的神父,而是看向那倒在母親懷中的小男孩:
“他還小,
“我知道,教會家庭的孩子,信仰根深蒂固,但太小的孩兒,知識結構、信仰體系、世界觀都還不牢固,
“還有得救。
“等他醒來,會有一個新的家,會有愛他的父母,
“他不會再顛沛流離,提心吊膽,會有充足的食物,舒適的生活,以及受教育的機會——真正的教育。
“他會像天軌連城所有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自由自在地長大,
“當然,大多數孩子只記得六到七歲的事,少數孩子卻從三歲就有記憶,
“所以,他有可能還記得我,
“記得我做過什么,
“沒關系,
“等他成年,我會和他聊聊,
“到時候,如果他還放不下對我的仇恨,再說。”
少年沉默了一下,轉身,居高臨下,俯瞰著在地上抽搐,流下淚水的神父:
“你一定很茫然,很委屈,可能還很憤怒,
“我猜,你這么年輕,或許還是個好人——至少和那些紅衣主教、教宗有很大區別,
“所以,你可能真的只是虔信的教士,
“但你的虔誠,就是我不能讓你活下去的原因。”
“為……為什么……”
年輕的神父滿臉淚水。
鮮血已經打濕了他身下的舞臺,他掙扎著轉過頭,哭泣著仰望這個被認定為救世主,曾向他們施展神跡的存在:
“您、您要懲罰我嗎……
“他們……他們能進入您的國嗎……
“我,我有罪,我們都有罪……
“您替我們承受了那么久,那么多罪孽,我感受到了您的憤怒……”
神父開始條件反射似的念誦經文,在疼痛與恐懼的雙重作用下,他的理智正在消散。
恍惚間,望著身邊的少年,望著這個被上一任教宗認定為再臨之子的存在,神父覺得,已經不必思考。
就這樣吧。
所有人都已經有了歸處,所有人,都將榮歸主懷。
這樣就好。
面對主,不要思考,不要辯白。
人因信稱義,一切都歸于祂。
因信稱義。
只要相信,就好。
在血液流失的冰冷,腎上腺素褪去的劇痛,失血造成的耳鳴、眼壓流失、視界逐漸黑暗的過程中,
神父的心底,竟然升騰起一種越來越清晰的平靜感,
一種荒謬的幸福。
“主啊……”
恍惚間,他看到了一個身影,向自己落下。
一個由光組成的身影。
“就是這樣,”
那身影說著,聲如洪鐘,響徹神父的腦海:
“不需要理性,不需要思考,
“你只要相信,就好。
“相信,光就會降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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