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明閉上眼睛,長嘆一聲:
“無藥可救。”
他睜開眼,凝視著已經不再翻滾的神父:
“你知道,我為什么堅持要殺光你們嗎?
“原因就在這里。
“你們確實有罪,
“你們的罪,是將自己所謂的‘罪’,全都心安理得地扔給一個‘神’,
“你們看似在懺悔,實則只是在拋棄包袱,
“‘祂’讓你們可以心安理得地燒殺搶掠——甚至是以主的名義,
“這樣以來,你們生前盡可以攫取利益,死后呢,還可以洗凈罪孽,榮升天國。
“所有亞伯拉罕神系的衍生教派,都基于類似的核心思想建立起來的,
“厚顏無恥,虛偽怯懦,
“這樣的思想,怎么能帶到新時代?”
神父的身體不再顫抖。
“說到這,我甚至都還沒以帝國人的角度看待你們。
“人類歷史中的民族史,無外乎是一本本‘賬本’。
“賬本上記錄著最重要的內容:
“誰在干活?誰在買單?誰在施予?誰的功勞?
“帝國是定居的農耕文明,帝國的‘賬本’,就是綿延不絕的歷史,
“誰好,誰壞,該怎么做,不該怎么做,誰是朋友,誰是敵人,
“記得清清楚楚。”
神父若有所思,慢慢起身。
陸明繼續說道:
“但你們不一樣,
“閃米特人,錫安人,昂特魯撒克遜人,凱爾特人,維京人……你們這些流動性民族,這些游牧民,游商,海盜,流寇,你們的‘賬本’,則是宗教。
“而你們的賬本上,除了己方與他者之外,還多了一個存在,一個第三方——你們的神,
“這就很麻煩,很麻煩,
“你們設置的這個第三方,極大增加了其他人與你們交流的成本,甚至一言不合,就要被你們以主的名義追著打,
“更有甚者,因為這個第三方存在,這個你們擬定出來的,只庇護你們的‘大家長’存在,
“其他人的一切行為,都被你們去除了最基本的正當性和合理性,
“這使得正常的民族,很難與你們達成平等合作,在你們眼里,天然就低你們一頭。”
神父起身,眉頭微皺,思考著陸明的話:
“原來如此……”
陸明繼續說道:
“舉個例子,
“我是一個定居者,居住在世代生長的土地上。
“冬夜極寒,有一天,一個信仰亞伯拉罕神系的游民來到我的家園,請求過夜,
“而我基于人類之間最基本的善意,給了你我的食物,溫暖的住所,讓我的妻子和孩子向你問好,允許你在我的家中安度長夜。
“那么,在我看來,我們之間的關系,是我有恩于你。
“我邀請你進入了我的家園,進入了凍土上溫暖的庇護所;
“我向你分享了我的勞動成果,我為你的困苦買了單;
“我施予了你物資與善意;
“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滿足和驕傲。
“我在干活,我在買單,我在施予,我的功勞。
“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