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的墳場上后來種了許多柳樹,也奇怪,樹在這里長得出奇地茂盛,每到夏天,上面落滿了知了,一天到晚不知疲倦地唱歌。
由于大家對這一片墳場都敬而遠之,都繞道走,平時那里人很少,所以花草長得特別茂盛,是放羊的好地方,狗剩的膽量不小,他就愛在這合理放羊,在這里,狗剩把羊群散放在附近就不用管了,自個兒還可以躺在樹蔭底下美美地睡一覺,或者看本閑書,也是很愜意的事情。
今天狗剩和往常一樣,靠在一棵歪脖子柳樹上,正瞇著眼休息,一陣吆喝聲打斷了他的睡眠,狗剩起身遠遠看見朱三爺趕著羊群朝水塘邊過來。
這朱三爺打,也是村里的一個單身漢,從小父母雙亡,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家窮找不到媳婦,六十歲還是光棍一個。
朱三爺笑嘻嘻地走過來說:“狗剩,來了?”
狗剩隨口應了聲,他不愿意同朱三爺多說話,這老頭埋汰的很,身上皮膚黢黑,衣褲長年不洗,彌漫著尿騷味,而且名聲也不好,朱三爺不僅懶惰而且放蕩,他的事在五組流傳甚廣。
朱三爺卻并不以為恥,逢人奚落他想女人時,他總是笑嘻嘻地反駁:“你老婆借給我兩天唄!”
說完這話后,肯定被人追打,朱三爺跑的比兔子還快,天生練就了一雙快腿腳。
朱三爺靠著狗剩在樹蔭下坐了下來。卷上一根紙煙,抽了起來。朱三爺的羊群見到狗剩的羊群特別親切,互相碰嘴聞腚,好像親人重逢一樣,又是頂角,鬧得羊群一陣騷動。
朱三爺站起來甩了幾下響鞭之后,羊群才漸漸平靜下來,各自有韻律地吃草。
朱三爺說:“這羊啊,和人一樣。長大了就想找個老婆,然后才老實了。”
狗剩卻不認同,說:“羊和人能一樣嗎?也沒有個固定的家庭。”
朱三爺說:“畜牲和人畢竟是不一樣的。要不您給他們上上課,給他們講講人類社會的規矩!”
狗剩戳了朱三爺一下:“凈胡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朱三爺‘哈哈’大笑起來。
正笑著,卻見有兩支公羊打了起來,打的那叫一個兇啊,朱三爺和狗剩趕忙跑過去,一人一支,用力的分開,正要牽著羊走,卻見一旁的水塘邊,桂蓮正在往噴灑農藥的機子里面灌水。
桂蓮穿的還是上午夏文博見到的那一身衣服,鵝黃碎花的長袖,下身是淡綠色的七分褲。
朱三爺遠遠看見桂蓮的身影,就故意喊道:“媳婦,媳婦,我正到處找你回家呢,你咋在這里等俺呢?”
那桂蓮抬頭朝樹蔭下望了望,見是朱三爺,恨恨的說:“老頭子,滾蛋吧,這個缺家教的家伙!”
朱三爺一聽桂蓮搭話,不僅不生氣,反而來了興致,站起來笑嘻嘻地說:“桂蓮,打藥呢,我來幫你吧。”
桂蓮說:“才不要你幫,沒見你做個正事,凈幫倒忙。”
狗剩聽到朱三爺和桂蓮的對話,反而有點臉紅。
桂蓮說:“吆,大學生也放羊啊?”
在村里,上了高中就是很高的文化水平,所以村里人總是叫狗剩大學生,狗剩很不習慣這樣的稱呼,自己又不是真的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