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妄雙手端著茶,默默坐在凳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齊謨的身影,生怕這個人從他視線里消失。
他對他是敬愛,就算恨他,也離開不了他。
身為神主,自謂是無所不能的,思妄不知道他何時會離開,但心里隱隱還是希望他只是這座山腳下一個平平無奇的醫者,就算是在這里一輩子,他能看著也好。
十多年前,他被他帶到了山上,有了自己的宅子,有了權利和修為,還有了父母,即使那兩位沒幾年就死了,他不覺得難過,也許是因為親情的缺失,他很喜歡黏著神主,甚至連在大殿上也要躲在簾子后偷偷觀察那人面具下的神情。
他性子頑劣,卻唯獨對神主尊敬很多,畢竟他這一生的美好是神主親手給予他的,他承受了,也無法割舍。
他也有問過神主為什么不收他為養子,他是如此的希望自己能與他的關系更貼近,不再是遙不可及,只要伸伸手就能觸碰。
神主凝視著他,面具下的金眸圣潔不容侵犯,似乎很溫柔,又很疏離。
神主的聲音帶著古怪的腔調,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幽遠而綿長:“你和我的關系,不止于此。”
思妄懵懵懂懂地仰頭看他,眼里盡是崇拜和仰慕,此刻多了一些疑惑,他悄悄抓住神主的袖子,低聲道:“那什么時候能觸碰您呢。”
他當年二十多歲,個子比神主矮了一個頭,穿著奢華繁貴的衣裳,頭發豎的亂七八糟,有些毛躁,黑色略小的眼珠露出卑微又期盼的情感,刻薄的嘴臉讓他看著有些陰險尖酸,二者形成的反差莫名和諧。
而在他身側的神主,后背略窄,瘦削的背影卻硬生生撐起了那件金色的長袍,用玉金鐫刻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臉,那雙金眸鎮靜淡定,長袖遮住了他的手腕,神主垂眸看向思妄,習慣性地伸手捋了捋那人毛毛躁躁的長發,溫聲道:“現在就好。”
思妄享受著那人手掌撫摸過他腦袋的觸感,認真地仰著頭,像只慵懶的豹子稍稍瞇眼,心中難得的平靜。
如果以后也能像現在一樣,也挺好。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可惜事情后來的發展誰也沒想到,思妄手下的一個奴婢不小心將燈火打翻,殿內都是供神的長蠟,火勢順著長簾燃起,那火著實古怪得很,燃燒后無論是用衣物還是冷水都無法澆滅,那個奴婢慌了神,也沒通報別人就趕緊跑了,據說大火蔓延到了內殿,神主正在閉關,不能擾心,就算烈火灼燒也不能動半分,不然很容易走火入魔。
火蔓延到了神主的衣衫上,熊熊燃燒,那人的肌膚被燒得毀滅,臉上那塊金鑲的面具也被燒毀了一半,露出的半張臉全是燒痕。
而思妄那個時候享受完美味的食物之后,興致高漲地去找神主,看到的卻是那被大火燒傷的身影。
而神主也緩緩睜開眼,隔著大火看著他,手一揮,火勢瞬間熄滅,而他臉上的傷痕卻無法消失。
臉上的面具已經被損壞,神主站起來時,面具掉落下來,思妄也是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真正面容。
思妄失神了許久,神主卻一句話也沒說,繞過他走了。
他那天發了好大的瘋,把那個奴婢抓回來后燒炸煎蒸各種懲罰,手段殘忍又血腥,卻始終無法抒發內心的怒氣,心中的悔恨將他折磨死了。
為什么不能早點去救他……他的臉真的毀容了嗎……為什么……都是因為自己……
為什么……自己這么糟糕。
思妄恍惚想起了從前的事,手中端著的茶都涼了許久,就連齊謨坐在身側也沒發覺,盯著某處愣愣出神。
“無需怪自己。”像是能知曉那人在想什么,齊謨開口,順便將茶水又換了一杯。
思妄怔了下,眼珠慢慢轉動,聲音干澀:“我……是不是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