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與柳楹以及沈知行之間的對話,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
柳楹上前拍了拍沈唯的胳膊,語氣輕柔地道:“寒兒回來還未見你師伯和師祖他們吧?他們擔心了你很長時間,既然回來了,便去見見他們,報個平安吧!”
沈唯沒有推辭,他也確實有事要和他師祖們說,回來也只是為了和家人團圓最后一次。
然后,他再次清楚地明白,他的家人很愛他。
看著他娘落到他身上溫柔的目光,又看著他爹望著他時欣慰的笑容,沈唯只覺得鼻子泛酸。
他的演繹課很優秀,心理課也同樣如此,所以他能很容易看出他爹娘那被溫柔與欣慰所遮掩的擔憂和縱容。
目光落到系統面板的地圖之上,一墻之隔之處,他標記著他爺爺奶奶名字的兩道綠色小點一直待在那里,小綠點上甚至還標注著“斂息中”三個字。
看到這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其實,他的家人們什么都知道。
沈唯喉嚨有些干澀,上一世親人所傷到他的傷口,被這一世的親人全部治愈,而如今,那留下的淡淡疤痕,也在這一瞬間徹底消失。
他眨了眨眼,將眼中泛起的水霧強壓下去,隨后深深地看了柳楹和沈知行一眼,往后退了幾步,接著雙膝一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柳楹見狀下意識地往他方向走了一步,似是想要將他扶起,卻被沈知行攬住了腰,攔了回來。
柳楹下意識看向沈知行,四目相對,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穩穩地站在原地,沒有再向前,只是眼中泛起一絲淚意。
“兒祈爹娘鬢邊霜色皆成詩,身康體健壽同輝,朝有暖陽沐,暮有清風依,歲歲無憂,步步生安,不孝子,沈云寒拜別。”沈唯撤去“一厘米”技能,俯身重重叩首。
柳楹和沈知行都沒有躲開,站在原地接下了他的拜別。
待沈唯三叩首后,柳楹強壓淚意,移步上前將他扶起。
她彎起嘴角,露出如沐冬日暖陽般的笑容,伸手為沈唯整理了下有些凌亂的衣擺,笑道:“娘也祝我兒,道途平順,如舟行碧波,不遇驚濤,如鳥棲高枝,不逢寒雪,道心常明,如皓月不被塵翳所遮,步履常穩,似勁松不為風雨所撼。”
“愿我兒,歲歲無恙,事事順遂,朝朝安康。”
沈唯拜別父母,沈知行攬著柳楹行至院中目送他離去,等到徹底看不到他的背影后,柳楹的眼淚刷地一下就下來了。
他們都知道,此去一別,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了。
沈知行始終沒說話,只是收緊了手臂,將妻子緊緊地擁在懷里。
他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節奏沉穩,指尖能觸到她顫抖的肩膀時,能感受到她壓抑的抽泣透過衣襟傳來。
沈知行沉默,他的心何嘗不是像被什么東西揪著,又酸又澀。
早在兒子出生之時,他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可真到了轉身的時刻,那些故作的平靜轟然崩塌,只剩下鋪天蓋地的不舍。
沈知行低頭,看著妻子鬢邊被風吹亂的碎發,抬手替她理了理,溫柔地道:“別哭,我們不是早就做好了放手的準備嗎?孩子們始終要遠行的,但沒關系,我會陪著你,白頭相守永不離。”
柳楹聞言,破涕而笑,她轉身回抱住沈知行,輕聲道:“夫君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日月恒升雙照影,山海縱分未絕期。”
沈知行愣了下,隨后笑了起來。
他娘子在向他表白。
當即開心地道:“麗娘,我想將這兩句話當做我們的墓志銘。”
柳楹:……
柳楹微微收起唇角彎起的弧度,溫聲道:“那要不要我現在就幫你刻上?”
聽到這話,沈知行就知道柳楹生氣了,當即氣弱地回道:“我只是想,云霓漫舞衾間語,歲月輕吟穴畔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