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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愣地望著我,依偎在枕頭上,沒有說話。
黑發汗濕。
他靜靜地躺在那,用被子裹著自已,像一小團剛發酵好的小包子。
呼吸聲很輕。
輕到我偶爾會恍惚,將這一幕與夢中他死去的那一幕重疊。
但認真去看。
他仍安靜地躺在那,依舊鮮活。
我按了按太陽穴。
側身,看向一直閉著的窗簾。
這家快捷酒店位置不好。
酒店外的墻上攀著青苔,陰濕潮冷,采光極差。
老板還總愛把窗簾拉上。
——其實窗簾開還是不開沒什么區別。
窗戶正對著一堵墻。
拉開窗簾,沒有光,只有一堵攀著青苔的紅墻。
陰森壓抑。
整個房間被封死,宛若逃不出的魔盒。
我不喜歡這里。
給人鬼打墻的感覺,好像永遠無法逃離的即視感。
我想帶他走。
他往被子里躲了躲,蔫蔫的,看著不怎么情愿。
我不理解他為什么這么喜歡這個地方。
一頓明哄暗騙。
他磨磨蹭蹭,最終還是坐上車。
車門關上。
他離我很遠,靠著窗,又恢復成了無生氣的模樣。
我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他耳朵動了動,湊過來,將手伸向我…
我下意識地按住他的手腕。
酒店的經驗歷歷在目。
身體的本能反應快于大腦,以為那只手又要往嘴里塞一把藥,所以搶先阻止。
他被我握住手腕。
愣了愣,卻沒說什么,繼續去捧我的臉。
氣息近了。
他仰頭看我,停滯幾秒,親了親我。
他以前極少這樣。
頻繁的肢體接觸,親昵的姿態,我本該很開心。
卻偏偏開心不起來。
因為他對我的親昵并非出于喜悅,而是出于不安。
他為什么會不安呢?
我輕輕握住他的手,將那只冰涼過分的手緊緊握住,希望能給他適當帶來一點安全感。
但并沒有什么用處。
他怔怔地看我,游離了一會兒,又要過來親我。
我及時拉下擋板。
他卻一點都不怕被別人看到,抱著我黏黏糊糊的親了許久,旁若無人。
我有些凌亂。
等那一吻結束,我抬手,抵住他的唇。
四目相對。
他小幅度地歪著頭,仍茫然著,想要抱著蹭我。
我輕聲問他:
“要去看醫生嗎?那種事我可以配合你,但你并不喜歡。”
是了。
他其實并不喜歡那種事。
雖然有癮,但每次做那種事的時候他總是痛苦多過歡愉,無助地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
而我并不知道他想抓住什么。
我欲言又止。
想問他,卻最終將話都咽了下去。
我不是擅長交流的人。
一直如此。
上次重逢時我說錯了話,他從樓上跌下去,被我氣得不輕。
我總不想再看見那樣的畫面。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心理醫生比我會說話,或許能緩解他內心的不安。
能為他解決苦惱的人不是我也可以。
只要他能高興。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沒聽到,一聲不吭地去看窗。
我不懂那扇車窗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