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和瞇眼,輕笑:“萱兒,快去扶你世伯起身,咱們可受不起他的大禮!”
陸萱凝眉,走到此人近前,并沒動作,而是出言道:“世伯,可是要折煞我父?”
“豈敢豈敢!”陸伯淳起身。
“陸氏主今日前來,所為何事?”楊文和抿了一口茶,悠悠道。
陸伯淳無奈,我還能來干嘛?自從你來了江南,以疏通漕運之名,對我陸氏船運極盡限制打壓,本以為將陸萱嫁到相府,你會對我陸氏網開一面。沒想到近幾日更是變本加厲,聯合蘭陵蕭氏不斷侵吞我陸氏錢莊船運。現在我吳中陸氏百年基業只剩一半,我要是再不來,恐怕要被你這左相吃得連渣都不剩。
思慮至此,陸伯淳也不扭捏轉圓,直言道:“左相如何才能放我陸氏一馬?”
楊文和凝眉:“何出此言?”
“左相,這些時日,我陸氏全力支持南糧北運,沒功勞也有苦勞!如今萱兒更是嫁入了相府,還望左相留些情面。”
“哼!我若是不留情面,就你們在江南做的那些事,抄家十次都不冤!”楊文和冷笑連連。
陸伯淳內心腹誹:“話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以權壓人。江南哪個世家不兼并土地,哪個貴族不隱匿人口?我吳中陸氏做的是漕運生意,要是不如此做,光雇工費,船運稅就不知道要花費出多少,這在江南都是心照不宣的潛規則,如今你抓著不放不就是想為陸萱張目嗎?”
思慮至此,陸伯淳咬牙道:“左相,雖然我陸氏還剩半壁家資,可相信還是有人會樂意同我陸氏合作,望左相慎思。”
楊文和沉默半晌,冷聲道:“王宗暉恐怕來不及幫你!”
陸伯淳見他如此說,知道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施禮后轉身就走。
“萱兒,牡丹形貴性確高野,宜山隈,宜籬角,宜小橋溪畔,宜松竹叢中。不宜庭園,不宜溫室。”楊文和幽幽道。
陸萱重新給楊文和填茶,知道這是他給自己出的考題。
楊文和已經將陸氏的一半交給了陸萱,算是極盡寵愛了。剩下的那一半,自然是留給陸萱親自去取。這是考驗也是鍛煉,她知道,自己若是拿不下陸氏,恐怕就只能做相府溫室中的牡丹了。
“公公放心,吳中陸氏只能是相府的妻族!”陸萱鄭重道。
楊文和點頭,認真道:“我這一生遇人無數,一輩子都在學怎么識人用人。如今快到艾服之年(50),才敢稱有些心得。
識人之要,通則觀其所禮,貴則觀其所進,富則觀其所養,聽則觀其所行,止則觀其所好,習則觀其所言,窮則觀其所不受,賤則觀其所不為。喜之以驗其守,樂之以驗其僻,怒之以驗其節,懼之以驗其特,哀之以驗其人,苦之以驗其志。此八觀六驗不說囊括天下之才,至少可安家傳業。
用人之要最為難言,以勢交者,勢傾則絕,以利交者,利窮則散。百年之家多毀于此,不可不察。用人可以勢壓,可以利趨,最重要的是以恩使。小人或有才,勢利皆可動,君子有大才者,唯有施以恩,動以情,方可驅使。
牢記!牢記!”
陸萱今日所見所聞令她大開眼界。她從小很少接觸到這個層面的人和事,更別說驅使大才了,她想都沒想過,如今楊文和耳提面命,諄諄教誨,可謂是對自己給予厚望,這份恩情可不是簡單一個未來少夫人就能說清講明。
思慮至此,陸萱恭敬一禮:“萱兒銘記,整齊家門,提撕子孫,垂范后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