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和長嘆一聲,緩緩道:“你以為咱們不告知,皇后便不知揚州事嗎?江南遍布宗室眼線,李淑在揚州所做所為,皇后皆了如指掌。她殺田震那晚,皇后恐怕已經遣人去誅殺二狗,只是未料到皇帝會先她一步轉移了二狗。
經此一事,皇后洞悉了皇帝的心思。雖為夫妻,更是君臣,皇帝起初便不想讓皇后之子李瀧為帝,不然也不會暗中藏匿二狗。以皇后的手段,一旦確認皇帝心思,必會先發制人。恰逢皇帝暈厥這等天賜良機,皇后豈會錯失?與其坐以待斃,讓皇帝日后逐步蠶食宗室,扶植二狗,不如先下手為強,扶太子李瀧登基,一旦功成,一勞永逸,徹底解開死結。”
謝南長嘆一聲,道:“死結之所以為死結,正因無解。若強解,必致繩斷手傷。”
“此皆與咱們無關。皇帝令李淑投靠咱家,已是明示。若助他鏟除宗室,大公主自是咱家仰仗。我不能將身家性命盡付于皇帝,這才讓你暗中向皇后示意,表明咱家中立。無論帝后勝負,咱家皆可立于不敗之地。”楊文和眼眸微瞇,聲冷如刀。
“咱們不幫皇帝,他心里沒有怨懟?”謝南憂道。
楊文和嗤笑:“還想我怎么幫他?皇帝本就居心叵測,當初暗示咱家迎娶大公主,初時我真小覷了他李乾元,原以為他欲借大公主之名挑起文武對立,逼我辭相。沒想到他尚有二狗這一暗著。若當時咱家真娶了大公主,非但與武勛宿貴天波府結仇,甚而直接淪為二狗黨羽,其心思之深,令人咋舌。”
“哼!李乾元此人,年少時便是如此。你可還記得?咱一同剿匪,他不單算定山匪下山之路,連官府心思、周遭山匪謀劃、山匪親朋故舊皆算計在內,還留咱倆作后手,以婦孺脅迫牽制匪首,活該他為皇帝,此等人天生為權勢而生。”謝南冷笑。
楊文和又添一根松木,亦是冷笑:“皇帝謀劃多年,只需確知我不會助皇后即可。我攜李淑進京,他應當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
謝南良久不語,拉著楊文和的手臂,緊了又緊,道:“咱家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面?”
楊文和拍拍她手以示安慰,肅然道:“若皇后得勝,李瀧登基,世家宗室將迎鼎盛之局。咱家于弘農經營多年,我于朝堂有諸多舊交,李瀧動不了咱家分毫。若皇帝勝出,短期內咱家權勢或盛極一時,他大概會默許我攬權,再逐步扶植二狗上位。這對于世家宗室而言,便是滅頂之災,借我鏟除世家宗室后,最后便輪到咱家,料想他已決意令二狗踏著相府之軀登基。”
謝南沉默良久,嘆道:“你見過柳師師那孩子了?”
“還沒見過,先讓萱兒照料她吧,她是咱家的后路。”
“我往昔不喜歡她。”謝南道。
“如今呢?”
“如今與李淑相比,那孩子仿若小白兔。兩人都想拖咱家下水,那孩子尚有人情味,知道為咱家考量,也知道為兒子著想。正所謂臨事方知人,我以后見了她要對她好些。”謝南悠悠道。
楊文和頷首,繼而道:“兒子既生此念,我這當爹的就要為他鋪平道路,能行至多遠,全憑他自身造化。”
“都是你寵的!瞧他如今招惹的女子,哪一個是等閑之輩?我傳家寶都快送沒了!”謝南罵道。
“哈哈哈!安心,正一掌教送來十二時辰佩做謝禮,應該足夠了吧?”楊文和初時發笑,念及兒子那些風流韻事,心中又忐忑起來,聲音也弱了幾分。
“真夠嗎?”謝南嘆息。
“十二枚還不夠?咱們相府才多大?他要瘋呀!”楊文和大罵不止。
“哎~!待兒子歸來,速速為他完婚,再這般下去,咱倆都要被他氣死!”謝南連連嘆息。
楊文和亦覺氣悶,道:“你說他哪來的精力?想我年少時,你一人便能將我制得服服帖帖,他周旋于諸多女子之間,當真顧得過來?”
“呵!相爺此言何意?欲納妾乎?”謝南陰陽怪氣。
“罷了!你且饒過我吧!我已年逾半百,豈復年少之時?”楊文和沒好氣道。
“意思是年少便可肆意妄為?”謝南罵道。
“你瞧瞧,又翻舊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