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西北啅啰城下,兩軍第四次交戰。
沈槐面色凝重,他此時心中早已焦急萬分。最初的戰略目的是借啅啰吸引西夏腹地的援兵不斷增援啅啰城,以此不斷調動西夏國內最后的守軍來此,為楊炯和自己兒子爭取攻城時機。
戰略目的決定戰術安排,所以他一直在和啅啰守將曲也洗打陣地戰、消耗戰。如今形勢陡變,野利遇乞竟然放棄進攻慶州,率二十萬大軍朝啅啰奔來,一旦被他合圍,自己一切謀劃都要付諸東流。
如此而言,只能強攻啅啰城,同中路會合,一同進攻靈州。
這第四戰至關重要,沈槐知道此戰如若不勝,自己必死無疑。
時不我待,沈槐調集所有攻城器械,投石車一字排開,巨型弩箭機嚴陣以待,云梯、攻城塔紛紛就緒,全力展開攻城之戰。
沈槐玄色戰甲,長槍挺立,屹立于全軍最前,眼眸中寒芒閃爍,決絕之意盡顯。他長槍一點,麾下將士聞令而動,剎那間,所有攻城器械魚貫而出,推至陣前,恰似鋼鐵鑄就的洪荒巨獸,蓄勢待發。
只見那一排投石車,宛如蟄伏已久、擇人而噬的上古兇物,車身由粗壯巨木拼接而成,每一根木梁都飽浸著工匠的血汗與歲月的磨礪,在火把的映照下,泛出幽冷冰寒的光澤。
數十架投石車一字排開,間距規整,操作的士兵們袒露著臂膀,肌肉緊繃如磐石,青筋暴起似怒龍,齊聲嘶吼著號子,將一塊塊磨盤大小、仿若天外隕鐵般的巨石填入投兜。
“放!”
隨著一聲令下,數十條粗壯的繩索同時松開,投桿呼嘯著揚起,巨石裹挾著千鈞之力,撕裂空氣,在空中劃過一道呼嘯弧線,恰似殞星墜落一般,狠狠砸向城頭。
“轟——”的一聲巨響,天崩地裂,啅啰城頭上頓時磚石破碎,木屑狂舞,猶如炸開的煙火,四散飛濺。
城垛被砸得粉碎,砸起的齏粉與殘磚碎木一同簌簌而落,守城的西夏士兵躲閃不及,被砸得血肉模糊,慘叫之聲瞬間被淹沒在這巨石撞擊的轟鳴里。
西夏人知道沈槐這次是鐵了心要拿下啅啰,不然不會將所有大型攻城器械全都推了了上來。他們深知,啅啰一破,不但自己會身死魂滅,大夏的西北門口將再無遮擋阻礙,他們黨項人將徹底失去對河西走廊的控制權。
故此,啅啰守軍亦是身現死志,個個雙目赤紅,悍不畏死的堅守著城池防線。城墻上弓弩手強忍著恐懼,冒死探出頭來,朝著下方大華軍隊,放箭如雨。
剎那間,本就暗影濃稠的夜空被密密麻麻的羽箭遮蔽下,更是漆黑如墨,漫天箭矢如同一片裹挾著死亡的烏云,呼嘯著俯沖而下。
從大處俯瞰,大華攻城隊伍千軍瞬間被箭雨吞沒,那場景猶如洶涌波濤撞上了尖銳礁石,剛一接觸便激起一片血霧。
士兵們緊密排列的陣型,多處被利箭撕扯得七零八落,好似被狂風肆虐過的麥浪般東倒西歪。成排的盾牌手首當其沖,羽箭帶著尖銳呼嘯狠狠釘入盾牌,“噗噗噗”聲響成一片,有的箭頭貫穿木盾,又深深扎入后面士兵的胸膛,力量之大,沖擊得整個人都后仰倒地。
那些不幸被多支箭同時射中身軀的大華士兵,如同被釘在地上的困獸,四肢掙扎,鮮血從創口汩汩流出,在土地氤氳成溪水,四處蜿蜒流淌。
而云梯周邊更是慘象環生,一支支羽箭射中云梯上攀爬的士兵,有人被射中脖頸,頭顱無力耷拉,身體從半空墜落,摔在地上發出沉悶聲響;有人腰部中箭,雙手脫力,慘叫著滾落,沿途還撞落了數位同伴。
整個攻城隊伍前沿,尸體層層堆疊,殘肢斷臂與斷裂的兵器散落其間,血腥之氣在箭雨沖擊下愈發濃烈,刺鼻得讓人幾欲作嘔。
鄒魯見此場景眼線陰鷙狠厲,他親自奔赴巨型弩箭機陣前,怒吼道:“給老子射殺這群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