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站在城頭,望向遠處法臺上的道士,滿是困惑,身邊狂風呼嘯,聲若凄厲,再加上地面那詭異符箓,令他不自覺心生惶惶,即使他身著毛氈,仍莫名感覺寒意叢生,本就忐忑的心愈發慌亂。
城下法臺處,楊炯見李澈準備妥當,伸出右手,握拳大吼為其助威:“梧桐!別緊張!”
李澈聞言轉頭,見臺下楊炯給自己打氣的模樣,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笑意,轉頭低聲罵道:“笨蛋!”
而后,抽出身后含章木劍,深吸三口氣,扯下身著上清法服,身姿翻轉,將法服反穿于身,接著手捏劾召鬼神印,插上三支斷香,焚燒告天宣地禱文,劍指蒼穹,身上氣勢節節攀升,口誦祭鬼兵咒:
“上清第一十五代首徒,上清真人李澈,今告上天,宣于幽冥,誦咒請兵。吾秉赤誠,煉度幽靈。醴醪珍饈,薦獻諸鬼。鬼卒鬼帥,納受祀享。今臨征伐,輔吾功成。敢有違逆,天憲難赦。敕令即出,威芒乍顯。急急如律令。”
祭鬼兵咒誦罷,原本就狂亂的大風,現如今仿若癲狂巨獸,呼嘯之聲愈盛。其勢如萬馬奔騰,雷霆乍裂,沙石驚飛,草木摧折,天地間唯聞此風怒號,似要將乾坤攪碎一般。
楊炯看著法臺上李澈那有模有樣的誦經樣子,悄悄豎起大拇指,暗自贊嘆:“這小丫頭不錯,一手裝神弄鬼的本事倒挺唬人,這道沒白修。”
不及多想,楊炯趕忙示意身后毛罡動手。
毛罡點頭,迅速令人抬出制好的牛角擴音器,組織士兵排成一排,大聲道:“喊!”
士兵得令,剎那間凄厲的喊叫響起,其中嘯叫、哭喊、嬰兒哭喊交織,且以西夏語道出,經擴音器傳播,夾雜在本就凄厲的風聲里,傳遍整個興慶府城頭。
“啊~~!還我命來!”
“哇哇~!”
“嘿嘿~!嘿嘿~!”
“為什么要送死?”
“想我了嗎?”
“我在你后面!”
哭喊、哂笑、低語迅速傳遍四方,就連楊炯這主謀,明知這是假的,可結合當下場景,心底也禁不住發顫,暗忖不愧是軍中精號兵,這模擬聲音的能耐,當真是一絕。
李澈耳力極佳,聽見這鬼哭狼嚎,眉頭一皺,暗道:“自己剛誦念完鬼兵咒,哪來的這聲音。”
于是疑惑地看向楊炯。
楊炯見她看向自己,指了指身后的精號兵,一臉得意。
李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差點沒被氣死,合著你還是不信我,剛才說的話全是哄小孩。想到此,李澈銀牙緊咬,狠狠瞪他一眼。
轉身,含章木符一挑桌上招鬼兵符,嬌喝一聲,符灑漫天,而后腳步反踏七星,手結遣鬼印,大聲誦念招鬼兵咒:“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冥冥九幽,諸鬼聽真。吾承大道,敕令鬼神。今召鬼帥,統領鬼軍。東方青鬼,甲乙之精,攜風掣電,速至吾庭;南方赤鬼,丙丁之靈,炎火灼灼,為我前征;西方白鬼,庚辛之英,寒芒冽冽,劍戟如星;北方黑鬼,壬癸之魂,黑水滔滔,助我威行;中央黃鬼,戊己之神,厚土沉沉,固我軍陣。諸鬼聽命,莫敢不遵。隨我法旨,討伐邪氛。急急如律令!”
咒罷,右腳踏地,原地翻轉,挑飛桌上黑山羊血,腳踢八方,劍走七星,大喝一聲:“來!”
“好!!!”楊炯在法臺下看得津津有味,心中贊嘆不止:“這小姨子行!真有兩下子,就這一套把式,再配上自己這能說會道的嘴,去哪不能混口飯吃。”
楊炯話音未落。
狂風驟漲,厲聲呼嘯,其音尖銳凄厲,恰似萬千冤魂齊發悲號,刺人耳鼓。那風仿若犀利劍刃,迅猛割過草叢,草葉簌簌顫栗,發出陣陣詭譎的“沙沙”聲響。此時,耳畔又傳來不知是風聲裹挾,還是身后精號兵所發的慘叫之音,二者相互交融,直令人頭皮發炸,遍體生寒。
偏生在這當口,身后不知哪個大聰明,驀地發出呼呼哈哈的狂笑,再加上嬰孩那慘絕人寰的啼哭聲,與這陡然尖嘯的狂風相呼應,在這空曠寂寥的草原之上往復回蕩。
楊炯只覺心臟狂跳,仿佛要破胸而出。雖身著棉衣,但此時他總覺得一股冷氣直冒頭頂,他不斷告誡自己是心理作用,可看向遠處的毛罡,隱約間發現他好像也在打冷顫。
“艸!”楊炯大罵一聲,這他媽到底是誰嚇誰呀,老子他媽的成小丑了?
人在恐懼的時候,第一個抵抗情緒便是憤怒,楊炯當下便是。
“兄弟們!抽刀!”楊炯怒吼。
身后三百親兵皆是龍驤衛精銳,聽到楊炯所言,大吼一聲,齊刷刷抽出腰間長刀,殺氣凜然,氣勢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