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殿內,鴉雀無聲,唯余一片肅穆之氣沉沉壓來。
是日清晨,長安忽聞七十二記鐘鳴,聲聲驚破長天,剎那間,九門緊閉,眾人皆知,敵軍圍城之禍至矣。整座長安城仿若驚弓之鳥,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朝臣們未及思忖,便匆匆趕赴皇宮。才入禁宮,但聞齊王失足落水,蹤跡難覓;宋國公章凡竟遭內衛癲狂之人誅殺;野利遇乞率十萬虎狼之師,圍困長安。此三樁禍事,件件透著詭譎莫測,恰似亂麻糾葛,難以拆解。
皇帝端然坐于御座之上,目色幽沉,仿若深潭,不見底里,只聞其聲沉沉而出:“諸位愛卿,且抒胸臆,莫要緘默。”
朝堂之上,能立于此者,哪有碌碌之輩,皆是宦海沉浮數十載,深諳官場三昧之人。今皇帝垂詢應對之策,眾人皆非懵懂小兒,自是低眉順眼,靜候皇帝欽點之人率先發聲,不敢妄動。
俄頃,殿前司新任副指揮使費洋挺身而出,高聲道:“陛下,野利遇乞以十萬之眾圍困皇城,實乃膽大妄為。末將以為,定要讓其知曉孤軍深入之險,必須予以迎頭痛擊,好教他知曉我朝之威。”
“末將附議!區區十萬兵馬便妄圖困我長安,真乃不知死活之徒!”龍驤衛大將軍金杲亦振臂高呼,聲若洪鐘。
皇帝微微頷首,目光落于武將朝班之首的樞密使高耿身上。
“末將絕無異議,敵寇已犯長安,若不奮起抵抗,后世子孫將如何評說吾輩?又有何顏面面對大華黎庶?”高耿昂首挺胸,聲震殿宇。
“好!諸卿所言甚是!既皆無異,那便舉薦領兵之人吧。”皇帝聲威赫赫道。
葉九齡目光悄然投向默默無言的楊文和,見其不動聲色地指向一旁那坐于輪椅之上的二狗,心中頓時明了。
皮卞與石介也瞧見了師兄與恩師的細微舉動,然二人神色各異。皮卞只是若有所悟,未置一詞。石介卻面有憤懣之色,竟欲即刻躍出朝班直言。
皮卞深知這師弟脾性,剛正不阿,心懷天下,矢志成為治世賢臣,一掃大華積弊。以其性情,怎會容忍皇帝任二狗為長安守備?
此乃關乎數百萬長安百姓生死存亡之事,縱使他也隱隱揣測到皇帝想要為二狗造勢,可也不能如此將國家大事視作兒戲呀。二狗為人如何,他人或許不知,可他們身為相府門生,自是知曉諸多隱秘,且對其中細節一清二楚。
在他們眼中,二狗一無是處,陰沉狠辣,好色貪淫,僅有小智而無大略,此等小人如若得志,必是遺禍無窮。長安守備這般關鍵之位,怎可落于二狗之手?
見石介沖動如此,皮卞急忙伸手拉住,以目示意其莫要莽撞,手上更是緊緊相握,不肯放松。
石介咬牙切齒,低聲道:“師兄,這太兒戲了!”
“莫急,且看陛下如何言說。”皮卞輕聲低語,將其拽回朝班。
老太君見皇帝言及舉將之事,遂緩緩步出朝班,朗聲道:“老身以為,野利遇乞十萬大軍圍攻長安,我軍雖兵力不占優,然氣勢絕不可餒。值此國戰之際,皇子當身先士卒,以勵臣民。故而,老身舉薦櫳皇子為長安守備,領軍御敵。”
朝臣聞言,皆面露驚愕之色,心中暗自腹誹,此櫳皇子乃民間長大,可曾受過正統教導?可習得兵法韜略?令其領軍,莫不是老糊涂了?抑或是想助皇帝為二狗造勢,竟不惜以長安城萬千生靈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