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涉大漠,常思修書,然臨箋惘然,不知何從。君才情卓犖,雅韻天成,吾若言辭俚俗,恐君嗔怒;若藻飾過甚,又恐君疑吾炫才。徘徊良久,行行踟躕,乃至右廂朝順軍司,始成此函。
吾心拳拳,欲語君沙場軼事,恐拂君意;欲述塞北景狀,又恐君嗔吾不解風月。輾轉良久,忽念君素愛雅菊,遂決意覓異種以博君歡。
幸逢大食商旅,幾經探尋,得洋甘菊種。此花產自極西,暮春始發,色呈淡黃,花團錦簇,嬌俏可人。大食人云,其花寓不屈于逆境、愈挫而愈勇之意,吾料君必欣然。
待吾旋歸,定當躬耕隴畝,為君植此洋甘菊,解君春日菊荒之憾。又聞其香似深秋之奈,淡雅幽微,清而不媚,君見之必心歡喜。
且聞此花復有“和好”之寓,待吾歸來,捧花趨府,再續歡情,君意若何?
翹首企踵,以待重逢。
炯傾慕頓首。
端平二年,葭月新元。
鄭秋閱罷,伸手道:“拿來!”
“什么?”楊鲖一臉戲謔。
鄭秋毫不忸怩,直言道:“種子!”
“哈哈哈!你怎知他會將種子一并寄回?”楊鲖笑問。
“哼,他向來謹慎,費神覓得奇花種子,定會送回悉心培育。北地苦寒,又值兵亂,哪有余暇種花。”鄭秋輕哼。
“你竟如此了解他!”
鄭秋白她一眼,嗔道:“他信中言此花暮春方開,若不早作安排,待他歸來,如何騙我?”
楊鲖遞過一個布袋,笑罵:“你就不能佯裝不知?忒不解風情!等他歸來,如何為你種花?”
“哼!你還好意思說!我瞧你與他串通一氣,合起伙來哄騙于我,我的字可是你告訴他的?”鄭秋柳眉倒豎,嗔怒瞪視。
楊鲖聳肩:“有杕之杜,韻依瓊琚!此等言語,有何不可言說?楊炯曾言,有杕之杜,其葉楚楚。韻之清揚,君子所慕。”
“胡說八道!楊炯豈會出此言語!”鄭秋咬牙切齒。
“哼,你以為你逃得脫,遲早是我相府的人。”楊鲖昂首挺胸,志在必得。
“你……”鄭秋氣結。
楊鲖不理會這嘴硬的女子,行至前來領糧的一名士兵跟前,問道:“你多大?怎么如此年少便來從軍?”
“我十一,不小了!”少年稚氣未脫的面龐滿是倔強。
楊鲖見狀,輕嘆一聲,吩咐道:“僅一個饅頭,可吃得飽?多取幾個。”
“不必,我聽他們說,相府的勞軍糧最為上乘,我若多取,他人豈不是要挨餓?”少年連連推辭。
“莫要啰嗦!”鄭秋一步上前,抓起兩個饅頭徑直塞入他碗中,罵道:“滾蛋,明日再來!”
少年見這美貌女子脾氣甚急,眉眼間威嚴盡顯,不敢絲毫違逆,抱起饅頭便跑,邊跑邊喊:“多謝少夫人!”
“你……你休要亂叫!”鄭秋高聲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