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幾日在朝堂險些壞了父皇的大事!若非父皇僅令我掌嘴,那時你便已然喪命。”李淑淡淡而言。
回頭見二狗緘默不語,李淑又道:“如今野利遇乞圍城,今夜恐便攻城。梁師都會攜你四處巡訪,你即便是演戲,也要給我示人以親民之態,與民同苦。演說之辭我已令人備好,尋機在軍民前宣講一番,后續造勢我自會助你完成。
依父皇與老太君的謀劃,守長安城七日,耗野利遇乞五萬兵力。而后,放其剩余五萬兵入城,皇城禁軍五萬將其驅至西北烏龜潭。你會提前被送出長安城,往翠華山清涼寺,那里有父皇所藏五千僧兵,個個武藝高強。你領兵于烏龜潭等候,父皇已令內衛埋三萬轟天雷。引爆之后,你收拾殘局。保衛長安之功便歸于你身,秦王的封號便是你的。”
二狗聞言,面露驚喜,望向李淑:“當真?”
李淑面無表情,擺手示意,身后內衛會意,推二狗離去。
冷風呼嘯,拂面如刀。
李淑獨立于這肅殺天地間,一頭烏發任由冷風肆意撥弄,狂舞不停,幾縷發絲凌亂地拂過那絕美面龐。素色衣裙在身,被狂風席卷,與身后在風中僅存的枯柳殘枝一同劇烈搖晃。她亭亭玉立,身姿單薄柔弱,仿若謫落凡塵的仙子,周身彌漫著深入骨髓的孤寂之情。那憂愁似是有形之物,于眉梢眼角凝聚氤氳,縈繞不散。
“楊炯即將歸來!”腦海中清冷之聲陡然響起。
李淑沉默不語。
“你不是一直想見他嗎?”那聲音滿是疑惑。
李淑聞之,冷聲道:“見他作甚?自白馬寺后,他可曾寫過一封信給我?”
那聲音聞此言語,嗤笑道:“看來李漟的話真的氣到了你!”
“是!我生氣!我很生氣!他為何致信不相干之人,卻獨獨不與我書?”李淑聲嘶力吼。
“唉!你也并非如你所言那般灑脫,我勸你莫要這般執著,我發覺你已將見楊炯當作行事之由,每有所為,都以為楊炯會理解,期望他能懂你、護你,可今日方知事實并非如此。
你其實知道,你心中的依靠,那個楊炯乃是你憑空塑造,他是你的精神支柱,卻并非真實之人。當幻想與現實沖突,你難以接受,故而生氣,對嗎?”那聲音平淡而言,理智非常。
李淑聞言,淚水再難抑制,奪眶而出,隨風飄飛。
“我勸你莫要自欺欺人,你的精神寄托是虛幻的楊炯。我的寄托是為母報仇,如今你幫我達成,我死而無憾。你的寄托是那無條件支持你的楊炯,可這個寄托終會破滅,那時你將何以為繼?被他所殺抑或自戕?”那聲音字字如刀,直刺李淑內心最柔軟之處。
李淑拭去眼角淚花,凄然一笑,款步沿湖邊而行,悠悠道:“他定會如我所想。”
“你還在自欺!楊炯自幼由皇后撫養,與李漟、李瀠共讀。你也看見了鄭秋手中的信,他顯然致信給了每一個人,獨獨缺你,這還不能說明一切嗎?”那聲音怒聲斥責。
李淑沿著湖邊的駁岸石輕巧躍步,右畔是大風呼嘯下波濤洶涌的湖面,浪濤翻涌似要吞天噬地,白色的浮沫飛濺而起,打濕了她的裙擺邊緣。左手邊則是在狂風中痛苦掙扎、幾近彎折的殘柳,細長的柳枝狂舞,抽打著空氣發出咻咻聲響。
她似是毫不在意自己會落下這湖水,在那間隔的駁岸石上歡快地跳躍前行,如一只靈動的小鹿,那平日里端莊的面容此刻滿是孩童般純真無邪的笑意,雙頰因興奮而微微泛紅,眼眸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然而,若有人定睛細看,便會發覺那不斷從她眼角滑落的淚水,與這燦爛的笑容相互交織纏繞。那模樣,乍一看竟透著幾分瘋癲。
她自顧自地喃喃說道:“無妨,我早有準備!我的墓志銘便由他來寫。”
“你簡直是個瘋子!”那聲音怒喝。
“楊炯必須支持我,若他負我,我們便同穴而眠,我來為二人撰寫墓志銘。”李淑仿若未聞斥責,依舊一步一跳沿駁岸石前行,笑聲愈發癲狂,回蕩于天地之間,似要將心中的悲喜與決絕宣泄殆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