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城下,大華前軍大營一片死寂。
沈槐看著身前的作戰沙盤,眼神冷峻到了極點:“三次攻城,損傷近一萬兵力,敵人消耗不足五千,咱們連城頭都沒摸上去,我沈槐就沒打過這么窩囊的仗!”
眾人面面相覷,皆不知如何言語。
熊定中資歷最老,此刻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咬著牙說道:“國公,靈州城墻高達六丈五(20米左右),猶如一座巍峨巨獸橫亙于此。此城皆是以糯米熬漿,巨大青磚層層堆砌而成,乃是西夏第二大堅城,雄踞在西夏南方曠野,是興慶府的最重要的屏障。
咱們三次進攻,首次夜間攻城時,那李繼鋮以弓箭犁地,使得前軍難以推進。好不容易靠近城墻,卻被他用火箭點燃了預先埋藏好的猛火油,剎那間我軍就死傷了數千人。
第二次拂曉攻城,李繼鋮先是以油潑灑城墻,阻止我軍登城,隨后又用沸水澆下,致使城墻結成三尺厚的堅冰,云梯根本無法搭放。我軍進攻了半天,眼見無望,只得退兵。
第三次正午攻城,咱們拼著不怕死傷的勁頭,大型攻城器械全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有將士登上城墻,卻沒想到李繼鋮不知從何處弄來了咱們大華的神臂弩,一輪齊射之下,登城之人全部被射殺當場。
哎,國公。這李繼鋮實在是詭計多端,我真不知道他還有什么手段在等著咱們。”
沈槐聽他所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發。
“國公,末將再次提出投疫的作戰方案。眼下的情形便是,我軍若是拼死強攻,勝算最多五成,而且最后剩下的兵丁絕對不足萬人。如此一來,末將覺得當下只有這一個辦法。西夏人反復無常,只有讓他們感到恐懼,才能更好地統治西夏故地,若有誰敢反叛,殺了便是,何須顧忌許多?”鄒魯眼神陰冷如蝎,聲音仿佛是從牙縫中艱難擠出,足見他對西夏人的憤恨。
眾人對鄒魯的心情都能理解。他出身領軍衛,四十萬大軍全軍覆沒,三萬領軍衛被馬一浮擴充到五萬,鄒魯受命阻擊南下的西夏騎兵,帶走的是一萬領軍衛精銳,這可是領軍衛最后的種子兵。這幾日他看著自己的部下一個一個死在攻城路上,心中的悲憤可想而知。
這幾日相處下來,眾人也都了解了鄒魯的性子。這人陰沉狠辣,對手下非打即罵,統兵時說一不二,犒勞士兵除了賞金便是大索敵城,故而他手下的領軍衛個個兇神惡煞,作戰悍勇,軍紀嚴明,與馬一浮那軍紀敗壞的領軍衛真可謂天差地別。可一旦城破,鄒魯便會放任手下大肆劫掠,那時的領軍衛再無軍紀可言,就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對此,眾人都不知該說些什么。
鄒魯有錯嗎?似乎稱不上錯。鄒魯對嗎?好像又不完全對。
戰爭有著自身的殘酷性與復雜性。在戰爭中,人們常常面臨各種艱難的抉擇,有時為了戰略目的、國家利益等因素,道德考量會變得極為復雜。
這是鄒魯第二次提出他的投疫作戰計劃,在當前的局勢下,即便是楊渝也沒了言語。
眾人再次陷入沉默。
“啪!”
沈槐猛地一拍沙盤木案,咬牙切齒道:“今日是咱們最后一次軍前議事,時間緊迫,眼看著就要天降大雪。我是主帥,我來下令。現在距離子時還有四個時辰,若子時我們還想不出合適的作戰方案,投疫的惡名就由我沈槐一人承擔。”
“國公,恕末將不敢茍同。作戰方案是大家一起定下的,即便最后咱們用了鄒將軍的方案,那也是在場所有人共同的決定,怎能讓您一人背負這名聲?”潘簡若抱拳,大聲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