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飾非,在我的故鄉——南加州,那里每次下雨,都是這樣大雨傾盆。”
飾非想到剛才哼唱的那首歌謠。歌謠的名字就叫《南加州從不下雨》,這歌也是夏都教他的。大雨讓河流泛濫,再堅固的橋,長年累月被雨水澆淋,也有被沖垮的那天。
“我曾經有個弟弟,他叫基廷,比我小十歲。”
“我們小時候形影不離,最愛的游戲是收集碎木板,將其拼接成木筏,在村莊旁的小河里隨波逐流。”
“基廷和我會輪流扮演船長,船長要負責指揮木筏航行的方向。”
“那是段無憂無慮的日子,假如那件事沒發生的話,或許我會一直待在家鄉的小村莊,不會想走出來,也不會鋃鐺入獄。”
“那件事?”飾非察覺到言外之意。他看向夏都。夏都表情忽然變的掙扎和痛苦,每次挖掘回憶,都是在用刀子剖開一個人的內心。
“他死了……基廷沒能活下來,他沒能按約定和我一起長大。”
“他死在一場大雨里,那天輪到我當船長,而我,不顧母親和其他朋友的勸阻,帶著他和那只木筏,執意走向那條泛濫的河流。”
“我幼稚地認為,和暴風雨抗爭是一位船長的宿命,所以,我們在奔涌的河中揚帆,努力在浪尖上平衡我們的大船。”
“但我是個蠢貨,我高估了兩個孩子的力量,也低估了那場大雨。”
“打過來的只有一個大浪,浪花翻涌后,基廷他就消失在我眼前。無聲無息,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他就突然被這個世界抹除了。“
“我獨自回到家,連那艘最愛的木筏都擱置在岸邊。母親見到我,也崩潰了,她用最惡毒最可怕的語言詛咒我,稱我為兇手。“
“我能做什么?我只能逃……逃出村莊,也在那之后逃離每一場大雨。小小的木筏沒辦法再啟航,我的一切也都如那只擱淺的木筏般,被丟棄在身后。“
夏都說完便抬起頭,他看向大雨,而雨幕中,以及之前的每一場大雨里,他都能看見那個小男孩的身影站在雨中,沉默不言,似乎在等他。
他用雙手捂面,許久后,他才撫平臉上的傷悲和痛苦:“但飾非啊……”
“于我而言,一起相處十年的你,就是另一位弟弟啊。“
“我一直很想為你做些什么,以此彌補當年的愚行和對基廷的遺憾。我不希望你被過去糾纏,一直拽著那些噩夢不松手。”
“每個進監獄的人都有過去,所以你平時不管做什么,我都不過問。”
“我還記得你剛進威爾頓的時候,還是個孩子,但那時的你就滿身殺氣,這么多年過去,我以為你身上的殺氣會逐漸磨平,而你也確實如我所愿,變的越來越平靜。”
“但這次,我才發現我錯了,而且錯的相當離譜。”
“飾非你,其實從來都沒放下過,對嗎?”
雨聲不絕于耳。飾非用沉默當作答案。他將手伸出去,感受雨點打在指尖后的冰涼,長發遮蔽面容,沒人能透過面具看破他心中在想什么。
夏都掐滅手中煙頭,用腳狠狠地將煙頭的火星踩滅。“那些過去,真就如此難以割舍,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