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個龐大的王朝,續湯湯命數?
誰?
14歲的、童生崔峴嗎?
這真的是,好重、好重的一副重擔啊!
岳麓書院。
山長屋舍內。
桓應激動完后,目光灼灼盯著崔峴,迫切渴望得到他的回應。
老先生的狀態,此刻明顯不正常。
像是……燈盡油枯前的回光返照。
東萊、季甫、荀彰、班臨四人,在旁邊看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既震驚于老先生的鴻鵠之志。
又擔心他隨時嘎嘣一下沒了。
“崔峴?”
見崔峴一直沉默,桓應先生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整個人因為焦急,渾身微微顫抖。
顯然——
桓應已經意識到,自己時日無多。
所以,他現在迫切的需要一個答案。
一個可以死而無憾,瞑目長逝的答案!
被老先生寄予厚望的崔峴,此刻有些怔忪。
縱然兩世為人,才情無雙。
可驟然聽到這樣一番宏大的臨終囑托,他仍舊覺得忐忑遲疑。
這幾乎和‘與全世界為敵’沒什么區別了。
別他只是首輔徒孫。
真要決定大刀闊斧‘為王朝續命’。
就算首輔鄭霞生本人來了,估計也要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不曾想,白日在辯經臺上,隨手接下一塊‘求真玉’。
背后,卻是如山岳般厚重的責任。
果然啊,所有關于命運的饋贈,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崔峴心中嘆息,正欲開口。
原本眼巴巴盼望著得到答案的桓應,卻怯場了。
老先生強行擠出一個笑臉,姿態卑微的近乎有些可憐:“不,不著急。你再想想——”
“再好好想想。”
“咱們還有的是時間。”
“咿,我怎么覺得這般燥熱……外面的雨似是停了。崔峴,你陪老夫出去透透氣吧。”
八月酷夏,他卻穿著厚厚的棉衣,豈能不熱?
桓應著,將身上的棉衣脫了,隨手丟在一旁。
崔峴未開口的話被打斷,停頓片刻后,他上前攙扶住桓應,輕笑道:“好。”
時間來到后半夜,黎明將至。
風雨驟歇。
東萊先生壓下眼角的淚意,走過去替他們將屋舍門打開。
嘎吱——
院外涼風撲面襲來。
只穿著薄衫的桓應先生深吸一口氣,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由內而外的愜意。
大病多年,他這身子骨,已許久沒這般舒坦過了!
只是,這愜意感只維持了片刻。
幾乎在山長屋舍房門打開,崔峴攙扶著桓應走出來的瞬間——
院子里。
被暴雨淋到衣衫盡濕、狼狽不堪的岳麓數百師生,開始大聲哀嚎。
他們在雨中哭了一夜。
瞧見老山長終于露面,俱是精神一震。
或許,山長傳位一事,尚有轉機呢!
人群最前方。
那位紅袍鄭教諭惡狠狠瞪了一眼崔峴,而后看向桓應,啞聲質問道:“為什么?”
作為岳麓首席教諭,近十年來,他兢兢業業,一手打理岳麓各項事務。
最后,山長的位置,卻旁他人。
教諭鄭啟賢,自然有資格,向桓應發出這句詰問。
更何況,他還是當代鄭家話事人的胞弟。
老崔氏、以及崔家人,天天喊著要做‘河南第一望族’。
事實卻是,滎陽鄭家,才是當之無愧的河南第一望族。
硬要往前追溯歷史,鄭家的族譜血脈,甚至能追溯到數千年前的黃帝身上。
有鄭家做后盾,哪怕桓應去世,岳麓書院也不會就此沒。
甚至有可能更加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