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孟晚還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自己的枕頭被人挪了一下,他嘟嘟囔囔的翻了個身,窗紙被白光印染,常金花在廚房叫他,“日頭都升那么老高了還賴在炕上,快起吧。”
“起了,馬上就起。”孟晚閉著眼睛回了一句,手在枕頭下摸索,果然摸到個紅布縫制的小荷包,里面叮叮當當裝了不少銅板。
再往旁邊一掃,又掃到了個毛乎乎的東西。
他眼睛微微張開了一條縫隙,是一頂棕褐色的皮毛帽子,像是用兩張皮子縫在一起的,不過手藝很好基本看不出接縫。左右還有護耳,看著俏皮可愛,唯一的缺點是顏色有些深,不過孟晚喜歡。
他閉上眼睛躺在床上,嘴唇微微顫動,雙手掀起被子鉆到里面,帶著他的紅色小荷包和皮毛帽子。
孟晚心里認為自己是個理智又自強的人,他從小沒爸沒媽在二叔家過活,給他們家當牛做馬,早就內心強大無堅不摧了,他是全世界最冷酷的boy!肯定是因為成了小哥兒淚腺發達才這么愛哭的!
“大年初一還躲懶呢,快……”常金花從廚房進來一把掀開他的被子,孟晚正蜷縮在被子里,把帽子和小小荷包放在心口,哭的人都快抽抽過去了,鼻頭眼睛一片通紅。
常金花沒眼看,迅速把被子放回去罩住他,便往外走邊念叨著,“都快嫁人的哥兒了,也不嫌羞,多大點事,也值當哭一回?荷包里是給你的壓歲錢,帽子是大郎從董獵戶家買的兔皮,他媳婦兒給縫上的。快起吧,不許再賴床了。”
孟晚也覺得丟人,緩了會從被窩里坐起來穿好衣褲,今天大年初一,按慣例都要穿新衣,便是沒有新衣也該穿身體面衣服,孟晚穿的是常金花給他做的那件杏黃色棉襖。
梳頭的時候不知想起什么,從柜底夠出來個木頭盒子,里面裝著十兩碎銀角子和宋亭舟送他的祥云銀簪,取出簪子用手摩擦了兩下,孟晚斜手將它插在自己的發鬢上。
到廚房洗漱時,常金花見他還微微泛紅的眼睛沒忍住偷偷笑了。
孟晚臉熱的厲害,洗漱好后迫不及待的叫宋亭舟,“表哥別看書了,快過來吃飯。”
“別叫了,大郎不在。”
常金花從鍋里往外端飯,孟晚幫她掀開簾子,問:“這一大早的他去哪兒了?”
“宋家的男丁都要去長輩們的墳地上祭奠,他半夜就走了,也該回來了,咱等會他。”
宋家沒有祠堂,倒是有族譜,每年村里的宋家男丁都要匯集起來,去墳地上給去世的長輩祖先上墳除草,這是大事,年年不能落,有族長牽頭組織。
昨天晚上剩的米飯常金花熬成了粥,騰出了鍋她又熱了兩樣剩菜,孟晚低頭端菜的時候,常金花瞧見了他頭上的銀簪。
“頭上戴的是之前訂親大郎送的?不錯,不比那破木棍子好看?”
孟晚伸手往頭上摸了摸簪頭的祥云,一抬眼正對上剛進院門的宋亭舟。
他腳步停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看歪頭扶簪的孟晚。遠處是被積雪掩蓋的山頭,近處是大開著的院門,一陣風吹過,門口的棗樹上積累的冰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掉在樹下堆積的雪堆里發出“嘭嘭”的聲音。
宋亭舟穿著半新不舊的棉袍,腳上踏著雙針腳歪斜的鞋子,單手緩緩捂住胸口,一時半會竟分不出是哪里在砰砰作響。
“大郎回來了?怎么不進來?”
常金花的聲音一下子喚醒兩個人的神志,孟晚撇開頭,端上常金花手里的菜鉆進了屋里。
宋亭舟喉滾動一圈,抬腿快步走近,可進了門又躊躇了,“娘,我先去洗個手。”
常金花納悶的看著他,“洗啊?小鍋里有熱水自己舀。”
大郎素來話少,怎么今日這點小事也要跟她交代?
今天的飯桌格外安靜,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孟晚沒來宋家時狀態,常金花怪不適應的,她輕咳了一聲,生硬的找了個話題,“聽說今年你三叔公一家也從縣城里回來過年了?”
宋亭舟心不在焉的喝著粥,壓根沒聽到常金花問他的話。
“大郎,大郎?”
宋亭舟回神,嘴上答應著,“怎么了娘?”
眼睛卻跟著孟晚頭上的簪子移動。
常金花嘴角蠕動兩下,說了句,“一會你倆吃完趁早將福字、春聯都貼上。”
孟晚將頭埋進碗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