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坐著牛車過來后,田興尸體都已經涼了,倒是老太爺還有得救,開了幾副湯藥,灌一半撒一半,人還是昏迷不醒,據郎中說哪怕是救回來,日后也下不了炕了。
田興人在壯年就沒了,禹國的出喪很講究,村里雖然簡化了一部分,但在孟晚這個現代人看依舊很復雜。
李長香不承認她兒子是橫死的,只說是意外,但風水先生卻被她留在家里不讓離開,可見到底是怕的。
田家設了靈堂,夜里自家人反倒不敢守靈,雇了風水先生開壇做法。
紅廟村的風水先生只會照著易經給人批紅白日子,哪兒會道士的活計?但為了掙上這份錢,也只好趕鴨子上架。
晚上外間嚎著陰風,常金花打上了小呼嚕。
孟晚縮在被子里就露出一雙眼睛,他分明不信鬼神,卻還是被田家的陰間氛圍感染,莫名覺得暗處有人盯著他似的,甚至都想將常金花叫醒陪他。
“戈言加之,與子宜之。宣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小屋隱隱傳來的讀書聲驅散了孟晚心中的恐懼。
他夜里還在讀書?
孟晚將腦袋從被窩里探出來,正正當當的安置在枕頭上,伴著宋亭舟清朗悅耳的聲音,莫名覺得安心。他困意慢慢襲來,昏昏欲睡的時候還在想明日該勸宋亭舟愛護眼睛,畢竟如今又沒有近視眼鏡。
按說停尸三日才可出靈,但田家再嘴硬也是怕的,停了一晚后,第二天凌晨匆匆找了族人抬棺下葬。
孟晚洗漱好后站在門口,能望見稀稀拉拉的送葬隊伍,凄慘的哭聲在清冷的鄉道上回蕩,漸漸遠去到山上。
他收回目光,突然瞥到與田家相鄰的墻頭上多出一抹白色身影,死命壓住差點破喉而出的驚叫,孟晚咽了口口水道:“竹哥兒?你坐這么高干什么?”
竹哥頭上、腰上、袖子上都系著白麻布,臉色慘白,身形單薄,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但他看向孟晚的眼神很亮。
孟晚很難精準形容那種感覺,像是他放下了什么,又像是背上了更重的枷鎖。
“聽說你要走了?”
孟晚覺得不可思議,田家發生了這么大的事,竹哥兒還能關注到他家的事?
他略微猶豫,想開導竹哥兒幾句,又覺得沒什么必要,思索再三直接承認了,“是啊,一會兒我們就會離開。”
竹哥兒聽村里人說過宋家在鎮上開了個吃食鋪子,因此還以為孟晚是要回鎮上。
不過——不管是鎮上還是什么地上,竹哥兒的話里都帶著絲羨慕。
“真好啊,外面……是不是很好?”
孟晚聲音中帶著朝氣,“我也說不好,只有見識了才能對比出來,不過人嘛,總該看看自己沒見過的風景。”
竹哥兒聲音縹緲,“是嗎……晚哥兒,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竹哥兒問的定然不是他這個竹字,而是全名。
孟晚搖頭,“不知。”
竹哥兒幽幽的說:“我叫曲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