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郎親眼見著岳父被狐妖所害,那妖物雙目猩紅,尾巴碩大一條,利爪已劈就能將人拍死!”
張繼祖滿眼恐懼,仿佛那一幕就發生在他眼前。
與之相反的是站在堂內另一名被審視的學子。
宋亭舟狹長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半點情緒,他語氣淡漠,“不知這位張秀才說的事與我有什么干系,諸位夫子又為何將我叫來?”
這里地位最高的是年過六旬的府學學官,身上掛著九品官銜,乃朝廷授命,享禹國官員待遇與俸祿。
對于宋亭舟這樣的優秀學子,他語氣還算和藹,“丁亥班的張秀才到我這兒檢舉你,言你與他岳父之死有關聯。”
張繼祖神情激憤的怒指宋亭舟道:“沒錯,是我檢舉了你。因為整個昌平安寧了百年,從未聽說過有什么妖物,偏偏那本《人妖情長》現世后才鬧了妖怪,還是和書中一模一樣的狐妖!”
宋亭舟在堂中站的筆直,他冷冷一笑,“無稽之談,難不成張秀才的意思是書里的狐妖跑到現實中殺了人?”
張繼祖一張利嘴叭叭亂噴,“不然如何解釋昌平狐妖之亂,甚至連知府家都……總之都是狐妖之禍,而這本作為始作俑者的書,便是宋兄所著!”
朝廷并無明確律令說明入仕之人不得著書,只是讀書人自詡清正,不屑書寫話本子掙錢。但不乏有萬綏這樣家境貧寒的學子,撰寫話本子補貼家用,以供自己讀書費用,并不惹人詬病,頂多被清高的讀書人鄙視一下。
這本書是從宋家流出,是各大書肆都默認的事,沒人刨根問底的去調查此書出自何人之手,因為宋家人口簡單,幾乎所有書肆的掌柜都認同了《人妖情長》是宋亭舟所寫,那個清宵居士本人就是他。
除了此時坐在座位上平淡飲茶的聶夫子。
聶夫子放下茶盞,聲音平淡,緩緩敘事,“順昌八年,盛京城中確實有過妖物作亂的先例,最后大理寺卿康大人抽絲剝繭,用一年零七個月的時間,終追查到妖物所在,乃一天生怪力模樣丑陋的夜叉。康大人請兵五百,將那夜叉困與城外破廟當中,生生耗了五日,才終于將夜叉捕獲,此事記于《禹國異志錄》中。”
張繼祖眼神一亮,剛想再說些什么,可聶夫子緊接著又道了句:“但在正史中,這位正三品的大理寺卿,被當時的順昌帝,以造讖緯妖言之罪處以絞刑。”
當朝政策,可以討論及寫作關于妖鬼等怪物的言論和書籍,但不可涉及皇家與朝政,一旦用怪誕事跡迷惑百姓,妄談國運和政治更迭等危害國君的內容,都要處以絞刑。
孟晚不是傻子,他早在第一次來府城時便將禹國律法和其相關的律法書籍都看了個遍,這才敢將書放出來打版售賣,誰成想就這么倒霉的被營造出來一個真狐妖來。
聶夫子的這番話說出來,張繼祖也不免雙腿發顫,但一想到此番謀劃若是能成,既可以將宋亭舟拉下水,又能得到寶晉齋東家的賞識,那可是真金白銀啊!
他咬緊牙關不松口,“學生所說句句屬實,人證物證學生也有,還請先生們明鑒。”
只要這些學官、典史、學錄等府學高層詳細詢問他,他立即便叫出寶晉齋東家準備好的證人和證物,迅速咬死宋亭舟,治不治罪不要緊,最起碼能讓他聲譽受損被府學退學。
張繼祖臆想著:到時候書院還會將此事記錄到黜陟簿里,宋亭舟未來參加科舉或求官,都需向主考官或衙門提供清白文書。他這般被黜陟簿記錄在冊的人,連考院的門都進不去,一生前途都會被葬送!
崇雅堂內很安靜,幾位府學高層各個都很沉得住氣,除了聶夫子出聲,誰也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反而是宋亭舟率先開口,他并沒有如張繼祖所想那般大驚失色,反而不解張繼祖詭異牽動的嘴角。
“看來張兄岳丈過世,張兄很歡喜啊?”
學官的目光落到張繼祖臉上,他下意識的繃起臉,“宋亭舟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勸你盡早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