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卻也留給平民一個喘息的機會。
宋亭舟就快赴京參加會試了,時不時就會被聶先生叫去空墨書坊開小灶。
空墨書坊每月都有盛京下來的邸報,聶先生也會同宋亭舟分析盛京局勢,及其利弊關系。
當然,只是籠統概括,說到敏感話題兩人都會止住。
因此當宋亭舟看到八月的邸報時才知道,都察院正三品副都御使王大人,早在上月就被國君派往北地,代君巡視整個北地。
奉天是第一站,第二站是建平府,第三站不出意外便是緊挨著奉天的昌平了。
那之前小柳在吳知府書房看到的人,必定是前來給吳知府通風報信的同僚,整個昌平的早已和吳知府同流合污。
同氣連枝用在這里,卻并不是什么褒義詞。
八月上旬,吳知府早早收到消息開始籌備,所以不出意外,這次只有十天半個月的巡視,根本刺探不出昌平府的虛實出來。
宋亭舟心中是早就了然的失望。
八月底,巡撫御史王大人抵達昌平,被吳知府殷勤的迎入府內,兩個老狐貍定是要一番試探的,這些都是宋亭舟和孟晚夠不到的層次,這會兒,他們只能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他倆就要上京了,那會天涼,且還要在盛京城過冬,厚衣服都帶著。”常金花和碧云收拾著上京的行李,嘴里碎碎叨叨的說著惦念的話,兒子才回來不久,就又快啟程了。
孟晚拿了個桃子進來,邊啃邊說:“娘,準備的也太早了吧,還有一個月呢。”
常金花翻找著衣裳,“一個月還早?收拾出來看看缺什么好盡快添上。”她能為孩子們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孟晚見不得她眼里有愁緒,拉起她叫上碧云說要去瓦舍看戲。常金花被他磨得沒法子,只能將手頭東西放下,跟他去了。
他們剛一出門就碰上了抱著孩子出來的江夫郎,才四個月大的小娃娃粉雕玉琢,穿著細軟的緞子衣裳被江夫郎抱在懷里,烏黑純凈的圓眼睛正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世界。
孟晚上前與江夫郎說話,他懷里的孩子便一個勁的把身子撅起來想讓孟晚抱他。
孟晚手忙腳亂的接過孩子,動作慌張無措,逗得大家大笑。
江老爺從鋪子里回來臉色不大好看,見有外人在,勉強笑了笑,“孩子太小,總是曬著不好,還是抱進去吧。”
不知是不是心里知道了小柳下的黑手,孟晚總覺著江老爺的胡子稀疏許多。
“我和我娘還要去瓦舍看戲,這就先去了。”
江夫郎將孩子交給下人,上前兩步追上孟晚,“去看戲啊,正好我也好久沒去了,咱們一塊湊個伴。”
江老爺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去看戲?那鈺兒呢?”
江夫郎撫了撫衣服上因為抱孩子弄出的褶皺,“家里仆人那么多,不必事事都用我。”
江老爺胸口起伏了兩下,最終也沒有發作,只是死死盯著江夫郎的背影,眼里到底是有幾分悔恨的。
——
孟晚他們到了瓦房,找了個唱戲的勾欄進去,比起唱戲他其實更愛聽書,但常金花喜歡看戲,十月初他們就要去盛京了,還是多陪陪她吧。
進去后孟晚要了個包廂,臺上上一出戲正在收尾,下一出戲還要等上片刻,他便帶著碧云到外頭買些零嘴吃。
勾欄里的小吃賣的多,孟晚買了兩包炒花生,一包炒豆子,兩包櫻桃果脯,碧云拿著東西跟在他后面,兩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
“這不是孟夫郎嗎?真是有緣,竟然在這兒碰到了。”身穿紫衣的寶晉齋東家不急不緩的從一間勾欄內出來,身邊還跟著個頭大肚圓猥瑣盯著孟晚的男人。
孟晚捏著櫻桃果脯,苦思冥想半晌恍然大悟,“原來是寶晉齋……”
孟晚說到一半卡了殼,“您貴姓姓什么來著?”
紫衣青年陰陽怪氣的從唇縫里擠出兩個字,“姓劉。”
孟晚了然,“對對對,和吳知府夫人一個姓嘛,看我這記性。”
寶晉齋的東家有父有母,孟晚嘴上卻說他和姑姑一個姓,豈不是在暗暗諷刺他借吳家的勢,靠姑母耍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