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驟然一變,又沒臉當街跟著小哥兒糾葛起來,冷哼一聲道:“現在府城里四處都在傳清宵居士有將死物寫活的本事,這股風也不知道會不會吹到盛京。”
孟晚求之不得,他誠懇的說:“若不讓你幫我宣傳宣傳,真要傳到盛京,想必我又能賺上一筆。”
自認為孟晚是在嘴硬強撐,寶晉齋東家路過孟晚身旁時,陰惻惻的說了句:“畢竟是個哥兒,別光惦記賺錢,你夫君的仕途若是被此毀了,想必宋家不會容你。”
張繼祖落后他幾步在后頭,雙眼看向孟晚時散發的是讓人厭惡的黏膩目光,“若是宋兄怪罪,我愿娶你為平妻。”
孟晚險些惡心吐了,這倆秋后的螞蚱,他再忍幾年等吳知府倒臺,有的是手段收拾他們倆。
“你知不知道自己長得像酸菜魚?”又酸又菜又多余。
遇到這兩號人,孟晚看戲的心情都被影響了,但他善偽裝,倒是沒讓人發現。
晚上回家常金花和碧云張羅飯食,宋亭舟從府學回來后則先換了身衣裳去空墨書坊,聶先生上次布置的文章,他有了思路。
這會兒是下學的時辰,空墨書坊的學子很多,其中大半都是府學的,許多認識宋亭舟,和相熟的不熟的都客氣的打了招呼,他直奔二樓。
聶夫子在房間里看他作好的文章點頭,“不錯。”
他贊賞道:“若是我那一年的科舉,此文可榜上有名。”
宋亭舟眼神平淡,并沒有自恃其才,“會試人才濟濟,便是落榜,學生也做好了三年后再戰的準備。”
“唉,我年輕時不如你沉毅。”聶夫子目光悠遠,他從前青年才盛,自命不凡,狠狠的撞破了頭才知道,天外之天并非只有驕陽和祥云,多的是詭譎異象。
“腳踏實地,穩扎穩打自然不易出錯,可若少年人壯志凌云的氣魄卻更值得人贊賞。”
一道溫潤沉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緊跟著的便是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聶夫子猛然想起什么,立即帶宋亭舟起身相迎,“不知可是都察院副都御使王大人。”
腳步聲停頓,一位氣度文雅且面上蓄著胡須的中年男子,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修遠,一別多年,許久未見了。”
王大人是聶夫子科舉時的考官,聶夫子可稱一句座師,早年在盛京見過幾次,沒想到王大人還能記得他。
見真是當朝的三品大員,聶夫子忙叫宋亭舟一起彎腰行禮。
王大人扶起兩人,“行了,又不是在衙門官場,不必做那些虛禮。”
三人落座,王大人拿起桌上寫好的策論看了一遍,指著宋亭舟道:“這是你收的弟子?文章寫得不錯,叫什么名字?”
見王大人誤會了,聶夫子解釋道:“學生只是在府學里做個小小夫子,不好耽擱這些孩子的們的前程,他是府學里的學子,名喚宋亭舟,還沒起字號。”
他自己只是個進士,又沒有官身,宋亭舟在他看來以后大有作為,有機遇可拜名師。如今指點一二就罷了,怎可毀人前程?
王大人捋了捋胡子,和善的笑道:“宋亭舟?不錯,后生可畏。”
宋亭舟站起來謙卑道:“大人謬贊。”他身姿挺拔堅韌,已經徹底褪去少年人的稚嫩,變得更加俊美持重。
“說了今日不講究那些繁文縟節,坐下吧。”
王大人沒有半點官威,在空墨書坊與聶夫子談天說地,直至夜深才放兩人各自離開。
孟晚猜到宋亭舟可能與聶夫子請教學問晚了,便與常金花先吃了晚飯,后又叫雪生去空墨書坊外候著。
等到亥時一刻,家門口才傳來馬蹄的嗒嗒聲。
孟晚早就洗漱完畢,一直在書房練字等他,聽見動靜披了件外衫,提了油燈出去,“今日怎么這么晚啊?”
往常宋亭舟去找聶夫子,討論學問,最晚也不過戌時便歸,今天外頭都已伸手不見五指了。
宋亭舟沉默一瞬,“嗯,今日是晚了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