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亭舟叫住他,“伯父,從西邊繞過去。”
他雙目深沉,里面是沉甸甸的、祝三爺看不懂的情緒,卻讓他心頭翻涌,忍不住聽從了宋亭舟的話。
“從西邊繞。”祝三爺吩咐前邊開路的鏢頭。
鏢頭不解,“三爺,西邊是農莊。”
田邊的路不好走就算了,踏壞了田地還要賠錢。”
祝三爺不耐的重復一遍,“爺都說了走西邊,磨嘰個屁!”
宋亭舟往回走的前一瞬,雙眼緊緊盯著前方的車馬,以及……跪在馬車前面,一身知縣官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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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八月初谷陽縣水壩被洪水沖破,谷文、谷青兩縣水壩接毀,到如今已有兩月,三縣百姓有六成都已流離失所。”
“卑職有心聯合兩縣的縣令一起上報朝廷,卻被谷陽、谷文兩縣的縣令出賣,將消息捅到了吳知府手中,吳知府派遣府兵圍困谷青縣,另下官不得外出。”
“如今三縣田地里的莊稼都被洪水泡毀,百姓沒了過冬的口糧,若朝廷再不救濟,明年年初不知會死多少人!”
“卑職所說句句屬實,還請王大人回京上奏陛下,請他派人嚴查昌平知府吳衍!安置災民,移粟就民,賑給糧粥!”
嚴昶笙跪在馬車前,句句哀痛,聲聲泣血。
馬車上傳來一道平淡的聲音,“你說的這些稱得上是駭人聽聞了,但我記得四年前昌平知府曾上奏戶部,撥款維修昌平內的幾處大壩,怎么可能一朝決堤所有堤壩盡毀?我且問你,越級狀告頂頭上司,朝廷三品大員,可有實證?”
嚴昶笙從懷里掏出兩本冊子,仍是跪在地上的姿勢,雙手捧著獻上,官服幾年未換新的,已經洗的泛白。他聲音激昂,誰都能聽出他音調里的怒火。
“卑職身為知縣絲毫不知此事,更沒有收到知府撥下來的修堤款項!三縣境內民不聊生,只要大人往北走去親自一觀,便可知道卑職所說皆無虛言。除了昌平三縣被隱瞞下的水患之災,這兩本賬目上還記錄著吳墉聯合皇商祝氏私造鹽井,以私鹽充官鹽售賣給百姓,和為了勒索下官,將朝廷下發的數萬斤土豆種放爛在府衙糧倉!”
他所說之事太過驚駭,王大人終于露了面,他掀開車簾對身邊保護他的護衛沉聲道:“將書冊拿過來給我。”
護衛剛一動作,東邊的林子里便傳來了人聲,一眾兵馬瞬間包圍了整個車隊和所有帶刀護衛。
王大人從馬車上下了,眉頭深皺,“吳知府這是何意?”
“下官擔心王大人路上會遇到危險,這才帶兵過來相送,還請大人不要誤會。”吳墉嘴上輕描淡寫的說著話,卻帶領了數千府兵圍剿全場。
真刀真槍的面前,人數較少的護衛們并不敢妄動,任由吳墉上前抽走了手中的書冊。
嚴昶笙眼睜睜的看著賬本就這么輕而易舉的落到吳知府手里,氣得渾身發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眼眶瞪得通紅,已經是憤怒到了極致,“你怎么會知道我會來找王大人?”
吳墉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在他腳下掙扎的螻蟻,“我倒是不知道是你這種小貨色,能從我書房盜走東西,倒也有幾分膽色。”
嚴昶笙驀然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子的瞬間又被兩個士兵拿刀按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