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想要?”
小柳眼角的淚水不斷,“他為何不問問我想不想要?”
河邊風大,吹動著他腦后的麻布,他最后對著孟晚說了一段話。
“我看過你的書,其實我叫貓兒,可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我喜歡小柳。
他長得好看、善良,不管是人是妖都有人喜歡他,我也想像他那樣。
可我生來就是雜碎,戲班子里的班主不知道在哪個糞坑里將我撈了出來。
我十三歲上臺,第一場就在谷青縣。當地鄉紳六十歲大壽,那個老色鬼硬要納我為侍君,我從小在戲班子長大,臟的腥的早就聽慣了,當然知道小妾侍君都不是什么好詞,但也是懵懵懂懂的。
那老頭半夜來我房里,剛脫了褲子就上不來氣了,我被主母扭送到河邊要淹死,是昶笙路過救下了我。
他剛上任,堅持要審案還了我清白,我就一直跟著他,死皮賴臉的,攆我我也不走。
他身邊有個書童是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我們兩兩看不順眼,只是沒想到昶笙帶他去了一趟昌平,回來卻只剩他一人了,書童……被祝家那個庶子奸污致死。
昶笙做為知縣,要捉拿那個畜生歸案,卻反被祝家欺辱。
他不能為書童報仇,病倒在床,那段日子縣衙里很壓抑,我見不得他那樣,便跑到昌平去了。
書童死的很慘,畜生便也不能輕快的了解,我看了你的書受到啟發,嚇了他整整半個月,要不是被人看見,我還想再多玩玩。”
小柳語氣冷冷的說完了自己的身世,回眸望了孟晚一眼,“我其實是想對你說聲多謝的,但我說不出口,如果你還愿意幫我,等再回昌平,替我給一個叫小蛾的小侍三百文銅錢吧。”
絲線被收回,孟晚白皙的頸上滲了血,宋亭舟飛快用帕子捂住了傷口,孟晚看著小柳決絕的背影,心中沉痛又壓抑。
——終究還是太弱了,若是他是皇商,或宋亭舟是官身,嚴大人這樣的好官就不會被害死。
孟晚登船后拆開了嚴昶笙留給他的那封信,信得封口處有被人拆過的痕跡,那人也沒想遮掩。
【雖然你是哥兒,但與君一見如故,我早年喪父喪母,被鄉民用百家飯喂養長大,入朝為官后,也當報效一方百姓,方稱得上一句官。
望君之夫婿來日不會像我一樣處處受人轄制,能一展宏圖做一個真正為國為民的好官,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宋亭舟也看到了這句話,他還沒初試官場,就已經窺探到了暗黑一角,此刻不免有些迷茫,他喃喃道:“為生民立命......那我未來該做什么樣的官?”
孟晚的表情帶著難以言喻的哀傷,他聲音微微顫抖,“我心里是想讓你做一個明哲保身的人,但有些路,總是要有人先走后人才會跟上。若我們能為很多人做些什么,我也情愿和你死在一塊。”不管宋亭舟怎么選,他都會支持他。
船艙外深色的河水波光粼粼,宋亭舟心中的迷霧逐漸被撩撥清晰,他輕輕環抱住孟晚,語氣如磐,“我不會讓你死。”
他承認自己沒有如嚴昶笙那般的家國大義,宋亭舟只想在保住家人的前提下濟世安民。
良久他們才平復下情緒,孟晚又繼續往下看信,嚴昶笙早就料到自己沒有生路,想將小柳托付給孟晚。
【我和小柳在世上都沒有家人,仿若兩塊無根的浮萍。小柳出身不好,我又忙于政務沒有認真管教于他,等我死后……】
但后面的墨跡被水漬淹沒,還印上了幾滴深深淺淺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