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金花挑了一匹色彩鮮艷的織錦布,兩匹羅布,和兩匹細棉布。回去的時候碧云幫著拿了一半,孟晚兩手空空。
他們回到東門的時候隱隱能聽到縣衙前門有沉沉的鼓聲傳來,鼓聲緩慢且低沉,像是像是一聲聲沉悶的怒吼,充斥著無力憤怒和不甘。
宋亭舟從鼓聲響起的第一刻,便起身從二堂的座椅上起身,理好官服上的褶皺,讓雪生扶著一步步往審案的一堂走去。
張巡檢帶著捕快們快步到公堂外維持秩序,畢竟赫山縣已經許久沒有知縣,百姓們難得見一次有人擊鼓鳴冤,都想看個熱鬧,更有想瞧一瞧新上任的縣太爺是和模樣的。
堂下衙役們在公堂兩側整齊排班站立,齊聲高喊“威武”,以壯聲勢,警示擠擠攘攘的百姓們保持安靜。
宋亭舟身著青色盤領官袍,袖寬三尺,袍上飾有小雜花。頭戴烏紗帽,腰束素銀帶,足踏黑靴。一步一頓的從后堂步入公堂,行至公案后的座位入座。
他姿態從容,目光鎮定,驚堂木一響,低沉的嗓音清晰地砸在堂下所有人耳中。
“將擊鼓者帶到堂下。”
第一息堂下衙役并無動作,還是黃巡檢察覺不對,喊自己手下的捕快去將人帶來。
宋亭舟黑沉沉的眼睛掃過堂下兩側的衙役,他們自認為近些日子已經看透了誰是縣衙真正掌握話語權的人,自作聰明的站到了童縣丞那頭,得了他的吩咐想給新任知縣個下馬威瞧瞧。
都是一群見風使舵,又沒有品階的雜役外聘罷了,宋亭舟淡淡吩咐,“這批衙役多有耳疾,不得助力公干,都卸了差服趕出縣衙,速速換下一班來。”
堂上的眾衙役一驚,這才驚覺踢到了鐵板,忙跪下求情,“大人恕罪,我等只是反應不及,并非耳疾啊!”
宋亭舟目光掃向堂外震驚的黃巡檢,淡漠且沒有任何情緒的問:“黃巡檢莫非也有耳疾?”
“下官領命!”黃巡檢心下悚然。
飛快指揮手下捕快將堂上的衙役都壓了下去,有不服者干脆堵了嘴巴收拾了一頓。
另一班衙役本來還不知道為何突然輪到他們上堂,結果看到上一班的兄弟們都被脫了差服,全都大驚失色。
黃巡檢好心提醒了他們一句,“速速上堂聽知縣大人鈞諭,切莫多事。”
這群僅剩的衙役們心中一凜,腳步迅速的拿起水火棍上了堂。
這么一小會兒的功夫,公堂上竟然就當眾罷免了一批衙役,百姓們看了一場熱鬧的同時,不免也警覺起來。
他們這位新上任的知縣大人,好像分外嚴格啊!
“大人,就是此人擊了鳴冤鼓。”捕快將人帶到堂下,恭恭敬敬的回稟宋亭舟,生怕對方一個不滿意將他也就地卸了差服。
宋亭舟示意他退下,然后問跪在堂下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堂下何人,鄉貫哪廂?又為何擊鳴冤鼓,難道不知鳴冤鼓不得輕易敲擊,若是尋常報案遞上狀紙即可嗎?”
“大人明鑒啊,草民是蘆云鎮紅山村的村民陶二。前些日子已經請人寫了狀紙遞到了縣衙,可幾日過去毫無半點音信。家中老父還等著錢款救命,草民迫不得已,這才敲了登聞鼓。”
宋亭舟問道:“你說你遞了狀紙,是遞給了誰?”
陶二的眼睛在堂下的衙役身上巡視,凡與他對上眼的都不敢回望,他們常幫童縣丞遞狀紙,沒準哪個真的就遞了陶二的。
果然,陶二眼睛盯在其中一個衙役身上不動了,他粗糙的手指一伸,“大人就是他,那天就是他拿了我的狀紙,說是幫我遞上去。”
被指的衙役眼前一黑,若是之前他還心存僥幸,與陶二爭辯兩句。但看到那十二個兄弟被干脆利落的卸了職之后,如今是半點反抗的心思也沒有了。
他扔了水火棍直直的跪在堂下,“大人贖罪,是小人接了狀紙,但小人本想遞到大人桌案上,是童縣丞,他……他叫小人將狀紙給他,然……然后我……”
宋亭舟沒空聽他說上一堆無意義推卸責任的話,隨意從簽筒里抽出一根黑色刑簽扔到堂下,“以下犯上,膽大妄為,竟敢擅自處理百姓遞上的狀紙,杖二十,逐出衙署,永不錄用!”
方才還是同僚,當下就要下手打板子,重衙役卻被宋亭舟的雷霆手段嚇得不輕,誰都不敢上前求情,將跪在堂下衙役往春凳上一拉,揚起水火棍就是“砰砰”的鞭撻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