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亭舟見他二人年歲都不大,頂多也不超過二十歲,神態也不是十分急切,料想不是什么事態嚴重的事,于是淡淡開口,“你二人是誰報的案。”
兩人抬頭先是暗自震驚宋亭舟竟如此年輕,比他們也大不了幾歲的樣子,端坐在堂上脊背挺直如柱,氣度儼然。模樣又生的俊逸非常,眉目含威,令人望之便心神一凜,不敢造次。
左邊一位身穿淡青色長衫的讀書郎率先站出來,“回稟大人,學生鄭圓要替好友盧溯報案,狀告弄眉巷的暗娼荷娘騙他錢財,叫他去年秋闈盤纏盡散,如今又誑他變買祖宅!”
他遞上自己寫的狀紙,結果右邊穿著深青色帶著幾道補丁衣裳的書生將狀紙攔下不說,嘴上還辯道:“荷娘沒有騙我,都是我自愿的。”
鄭圓早就放著盧溯這一手,輕巧的躲過他的動作,順利將狀紙承給宋亭舟。
宋亭舟聽他們一面之詞,并無太多表示,邊看狀紙邊沉聲道:“將詳情都一一道來。”
鄭圓:“大人,盧溯與學生相識多年,并不是貪戀女色留戀花叢的浪蕩子,和暗娼荷娘相遇也是偶然……”
盧溯這個苦主本人一言不發,反倒是鄭圓將事情來歷說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盧溯家住蘆橋鎮,家中父親是鎮上的貨郎,平時挑著擔子走街串巷的做些買賣。這種小商販是不入商籍的,除了辛苦些有時鎮上生意不好需要下鄉,倒是比鄉下種地的家中富裕些,因此才有閑錢供兒子讀書識字。
盧溯也很爭氣,年紀輕輕就考中了秀才,要知道整個赫山縣出個秀才簡直比登天還難,這么些年縣學里就那么一個撐門面用的老秀才一直挺著,直到鄭盧二人考中會試,老秀才才終于功成身退。
盧溯考中秀才著實風光了一陣,要知道當時縣衙里一手遮天的童平也只不過是個秀才。
盧溯的爹也打著這個主意,他想多攢下些錢財為兒子捐個官,盧溯卻覺得自己還能往上考,父子倆因此爭執了兩句。不過沒過多久盧溯爹就敗下陣來,松口同意盧溯往上考。
再進學同樣也要賺錢,左右跑不了一個錢字。等盧溯進了縣學后,盧溯爹便天不亮就挑個擔子下鄉叫賣,下午再回鎮上挑賣。
有些偏遠村子有多陡峭是宋亭舟和孟晚親身經歷過的,哪怕盧溯爹上路走慣了,也難免有失足的時候,這一跌,便直接沒了命。
剩下盧溯娘獨自撐著這個家本就艱難,更有搬唇遞舌的鄰里無中生有,說去盧家買雜物的男子是盧溯娘找得相好的,氣得盧溯娘當著鄰里的面一頭撞了柱子以證清白。
盧溯彼時風光正盛,根本不知為何再回到家中爹娘皆逝,雙重打擊之下關了家里的鋪子,縣學也不去了,日日只是喝酒買醉。
“后來,他不知怎么就和弄眉巷的荷娘好上了。那妖婦使盡百般手段,今兒說頭疼要使銀子看病抓藥,明兒又裝模作樣的說衣裳舊了舍不得扔。這也小錢也就罷了,去年冬天盧兄本來振作了幾分決定去府城參加秋闈,就這么緊要的當口,那妖婦竟然將他的盤纏都給騙了去!”
鄭圓提起荷娘來咬牙切齒,那妖婦騙難道不能找個有錢的公子哥撈,盧溯本就已經是頹如腐木,意志消沉,活著都渾渾噩噩度日,還要受她蒙騙將錢財都給網羅去了。
被好友在宋亭舟面前這么說,盧溯面上已經掛不住了,他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話沒什么說服力,但仍舊不死心的小聲吶吶,“不是她騙的,她和別人不一樣,是真的有難處才找我,是我自愿給她的。”
赫山的未來就交到這種榆木腦袋上?罷了,如今整個縣城也就這么兩個獨苗。
宋亭舟單手扶額,聲音冷淡,“荷娘如今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