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師父年紀太大了,新老祭祀交替的儀式近在眼前,他們寨子突然有人中了蠱術。自己這才追到德慶縣來,誰料剛找到些蠱蟲的蹤跡,就被鄭二給騙回家了。
眼下他想先帶著陸闖的尸體回寨子里去,先查明對方種的蠱術分屬哪個鹋寨,再前去當面質問。
“你會解蠱?”宋亭舟問到自己最關心的地方。
鹋族小哥兒老老實實搖了搖頭,“我不會,但我們寨子里的圣女會。鹋族中不是所有人都會下蠱,一般只有歷代圣女才會,那男人應該是為了供奉圣女,所以才被下了蠱。”
他雖然長相看上去樸拙可靠,但性子似乎因為沒有在市井中沾染,所以格外簡單單純,宋亭舟救了他,他便問什么答什么,毫無防備之心。
宋亭舟不免想起孟晚,憶起他剛到宋家時的小心思,故作乖巧和靈巧的想法。要是晚兒的話,定然先把他人旁敲側擊打聽個遍,再編個來歷唬人一通再說。
他嘴角微翹,隨后又習慣性的板起臉來,“此人枉害性命,若是被人指使,或是供奉什么妖人,便犯了邪術之罪。按禹國律法,凡師巫假降邪神,書符、咒水等,及妄稱仙圣、神子等,一應左道亂正之術,或私授詭術,草菅人命等,為首者凌遲處死;從犯皆處以絞刑。”
小哥兒不以為意,“我們鹋寨有自己的方式處罰族人。”
“只要身處禹國土地,便同是禹國人,既是國人,就要遵從國法。”宋亭舟叫人妥善處理已經僅剩一口氣兒的陸闖,又派了腳程最快的陶十一,讓他拿著自己的知府令牌去西梧府京郊調兵。
雖然赫山縣的兵跟秦艽離去,但西梧府府兵還有三千,任什么邪魅魍魎,還怕他們不成?
五天后,宋亭舟已經將案子斷完,停了費敬的職務由縣丞暫且管事。
楚辭用毒藥抑制住了陸闖體內的蠱蟲,但只是杯水車薪,頂多讓他多撐一段日子。
陸闖的體內被蠱蟲和毒藥侵害,人已經全身癱瘓,動都不能動彈一下。宋亭舟帶著他和楚辭、雪狼、陶家兄弟等,隨鹋族小哥兒回他們山寨。
一是因為鹋寨里可能會解開陸闖的蠱蟲,好讓他吐出背后供奉的人到底是哪個鹋寨的。二來若他實在不說,按照鹋寨小哥兒的說法,只要將人帶回山寨圣女面前,分析出是哪一支鹋族人下的蠱蟲,便能順藤摸瓜的找過去。
鹋族小哥兒自稱是下一任祭祀,名喚蚩羽,他們一族不善下蠱,圣女擔當的也是治病救人的職責。
而且據族中的老人說,他們一族本來是整個鹋族中最驍勇善戰的一支。后來禹國成立之前的王朝,境內混戰,今天換個君主,明天換個大王,導致全族人都被波及,朝不保夕。他們這一支中便有位勇士,帶領整個鹋族人從川貴遷徙到嶺南,路上戰死了太多族人,到嶺南后鹋族人便全都躲在深山里休養生息,這一躲就是兩百年。
剛開始的時候,鹋族各個寨子之間還來往密切,后來卻漸漸沒了消息,只有祭祀先祖的時候,祭司們才會各自從寨子里出發聚集起來。
蚩羽的寨子位處山清水秀的深山中,小徑崎嶇不平,有的地方連路都沒有,他們將馬匹車輛都扔在山腳下,徒步進山。
宋亭舟用眼睛丈量著腳下的土地,思索著修路可能不易。鹋族的寨子和壵族又有所不同,位置太過偏僻,人口又稀少。若是修路進山,還不如將人都遷徙出來,與漢族人混居而住。
從早上出發,到傍晚前他們終于回到了蚩羽的寨子。這寨子看上去很小,只有壯族中那柑寨的一半大小,寨子里統共也沒超過一百戶人家。
看到出來經歷世俗險惡的蚩羽回到寨子的時候十分開心,他頂多十八歲,性子又單純,腳步中都透著輕快。
楚辭納悶的看著他身上被紗布包裹的傷口,感嘆于對方強大的恢復能力,也不知道是不是鹋族人都這樣。
從進入寨子后,雪狼便寸步不離的跟在楚辭和宋亭舟身邊,一會在楚辭前面齜牙咧嘴的低吼,一會兒跑到宋亭舟身側豎起耳朵,聳動鼻子。
楚辭輕輕拍撫他毛茸茸的腦袋,對宋亭舟比劃,“干爹,好像不大對,雪狼在警惕。”
“別怕,山下都是我們的人。”宋亭舟目光銳利的盯著眼前看似有些空曠的寨子。
蚩羽也察覺到了異樣,他快步跑向寨子里面,宋亭舟等人緊隨其后。
往里走去果然聽到了人聲,都是在用鹋語溝通,能聽出幾分氣急敗壞的意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