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意要驗證他們的猜想一般,場館內的燈光突然大亮。
原本漆黑一片的舞臺展現在眾人眼前,已然變成了一幅古色古香、極具時代感的布景。
一陣蒼老又低沉的畫外音傳入人們的耳中。
“天寶十四年,安錄山發動叛亂,叛軍迅速席卷北方大片領土,唐朝的統治陷入嚴重危機,而以顏真卿為首的一代唐朝忠臣挺身而出,誓死抗爭...”
在這充滿唐代色彩的布置當中,白色成為了主色調,目標明確地向他們傳遞出一個訊息。
——哀悼。
在這大片白色中,一個身披麻服的男子神情慌亂地來回踱步。
他就是顏真卿。
他滿臉愁容,眉頭緊鎖,一雙眼睛望向遠方,似乎在等待某個人的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終于,一行同樣身著孝服的人抬著一口棺材出現。
直到一行同樣身穿孝服的人架著一口棺材出現。
為首的那人直直朝他跪下,手中捧著一個木盒。
他是顏真卿的子侄之一,顏泉明。
顏真卿緊緊盯著眼前那口棺材,似是不解。
“怎么就一口棺材?”
去的時候顏家幾十位好兒郎,怎么回來的時候,只剩形單影只的一個了?
堂兄顏杲卿死守城門,竭力不降,被殘忍殺害。
其子顏季明被虐殺后被割下頭顱,死不瞑目。
那這盒子自然是...
顏真卿的肩膀塌了下去。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語氣更加小心翼翼。
“那...其他人的尸骨呢?”
那張原本就飽經滄桑的面龐上,肌肉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起來,那是一種情緒即將失控的征兆。
馬革裹尸,無一生還!
顏家三十多口人啊!
顏真卿悲痛到了極點,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洶涌澎湃的情感,放聲大哭起來。
“據逃亡回來的士兵說,季明本可逃生,卻不知為何又折返了回去,誓要與父同死...”
他接過了那個木盒,撫摸著冰冷的盒身,似乎又想起侄子幼時趴在自己懷里,懵懂的提問。
“叔父,何為大丈夫?”
顏真卿摸著侄子稚嫩的臉蛋,語重心長道:“大丈夫不可茍活,不可獨活也!俯仰無愧于天地也!”
堂兄杲卿手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冊,悠然地從旁邊走過。
聽到他們談論這個話題,便抬手敲了一下兒子的腦袋,打趣他:“季明啊,那你說說看,你算不算是個大丈夫?”
清脆的童聲回響在耳畔。
“當如是!”
故人天涯,生死兩隔。
音容笑貌,清晰如昨。
臺下,已有窸窸窣窣的哭聲。
保羅那雙淡藍色的眼睛也逐漸濕潤起來。
他曾經學習過龍國的語言,但對于這博大精深的文化,仍難完全領悟其精髓所在。
然而,此時此刻,從臺上演員絲絲入扣的演繹,他讀出了痛,悔,恨...多種感情,一時情難自禁,深陷其中。
顏真卿沙啞著嗓子。
“泉明啊!替我倒杯酒吧!”
第一杯罰自己。
第二杯敬家兄。
那安錄山家風不正,被自己兒子毒殺。
死有余辜,罪有應得!
該!
第三杯,敬那仍舊年少的小侄兒,不茍活,不獨活,無愧于天地!
仰頭而盡,杯中已干。
顏真卿抬起寬大衣袖,擦拭掉眼角的淚水。